旧教学楼的楼梯间积着薄薄一层灰，乔克跟着朱音往上走时，皮鞋底蹭过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
三楼活动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暖黄的灯光，混着一股旧书和檀香的味道。
“进来吧。”
朱音推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活动室比乔克想象的整洁。
靠墙的书架码着《都市异闻档案》《界域现象观测录》之类的书，最上层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块灰扑扑的东西，像截枯木。
正中央的木桌上摊着张地图，用红笔圈着十几个点，旁边放着个铜制罗盘，指针正围着中心的凹槽疯狂打转，撞得边缘“叮叮”作响。
“这是……？”
乔克的目光被罗盘吸住了。
“这是罗盘。”朱音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指尖在罗盘边缘敲了敲。
乔克有些无语，显然对朱音把自己当一无所知的小孩子有些不满。
“一个失灵的罗盘？”
“这是界域罗盘，它也没有失灵。”
朱音刻意强调了“没有”二字。
“这是我们超研的专用工具，能感应非常规能量。”
她抬眼看向乔克，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说起来，乔克学弟，你相信有‘里世界’吗？”
乔克一愣：“里世界？”
“就像硬币的正反面。”
朱音走到窗边，指着楼下的操场，语气平静得像在讲物理定理。
“我们踩的是‘表世界’，那一面呢……”
她忽然转头，视线落在活动室角落的穿衣镜上。
镜子蒙着层薄灰，边缘的红漆剥落了大半，看着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说不定就藏在某个缝隙里。”
乔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袋，金属卡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痒。
作为普通高中生，他从未想过这类超现实的话题。
“听起来很玄乎吧？”
朱音笑了笑，拿起那枚罗盘往他面前递了递。
指针突然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猛地转向乔克的裤袋，幅度大得几乎要折断。
乔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朱音像没看见，只慢悠悠地说：“这罗盘平时很乖，但是你过来以后，它突然就疯了，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似的。”
她把罗盘放回桌上，指尖在凹槽里划了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空气安静了几秒。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乔克看着朱音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位学姐虽然说着离奇的话，眼神却坦荡得让人没法怀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裤袋里掏出了那张金属卡。
银灰色的卡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边缘的纹路歪歪扭扭，像某种没刻完的符咒。
朱音的睫毛颤了颤，伸手轻轻碰了碰卡面，指尖微凉：“这纹路……像是手工锻打的。哪来的？”
“半个月前，在市医院后门的小巷里捡的。”
乔克低声说，语气里带着对陌生事物的不确定，“有个男人晕倒在那里，西装口袋里就揣着这个。他说……这是去‘能许愿的世界’的钥匙。”
朱音的指尖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许愿的世界？”
她笑了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惊异，快得像错觉。
“这说法倒挺有意思。难怪那天在图书馆看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有股特别的能量。乔克学弟，要不要加入超研？我们正缺个能接触‘异常’的成员。”
“我们？”
乔克左右看了看，灰蒙蒙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另一个社员比较内向，听说有新成员来，临时怯场了。”
朱音说得自然，仿佛社恐是社团常态。
“平常这里研究氛围很浓的。”
乔克看着这位貌美却让人猜不透的学姐，心里泛起困惑。
这社团怎么看都像个两人小团体。
但他没追问，只是默默听着。
朱音放下水杯，走到那面穿衣镜前，用袖子擦掉一小块灰。
“说起来，学校里有个老传说，这栋楼的镜子后面，藏着另一个世界。”
乔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镜中的自己面色有些发白。
“据说三年前，有个学生半夜在镜子里看见不一样的走廊，还听见里面有人喊他名字。”
朱音的声音很轻，像在讲校园怪谈，“后来那学生就不见了，有人说他是走进镜子里了。”
她转头看向乔克，手里转着那枚罗盘，“你说，会不会……这面镜子，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镜世界，会不会还有镜兽呢？”
乔克下意识接话，语气里带着点高中生对奇幻故事的调侃。
朱音的目光一挑，与他对视：“谁知道呢？超自然现象的魅力，就在于未知。”
她顿了顿，语气又回到“研究”的基调。
“而你，我能感觉得到，你手里的卡就是关键。普通得太标准的人，反而容易成为异常的中心——这是社里的观测结论。”
看着朱音一本正经的样子，乔克心里有点慌，却又忍不住好奇。
“来吧，试着打开看看。”
朱音的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鼓动，“就算打不开，也能弄明白这卡到底是什么，总比揣着胡思乱想强，对吗？”
她把罗盘放在镜子旁边，指针立刻又开始疯狂打转，这次却死死指着镜面。
“你看，它比我们更想知道答案。”
乔克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麦吉客倒在巷子里时的怪异场景，想起这半个月来卡片偶尔发烫时的嗡鸣。
这些碎片像拼图，似乎就差这一步就能成型。
“……怎么试？”
他听见自己问，语气里带着点豁出去的试探。
朱音的眼睛亮了亮，像落了颗星星，却很快收敛了情绪：“把卡贴在镜子上就行。”
她往后退了半步，给乔克让出位置，“说不定……真能看见传说里的世界呢。”
乔克走到镜子前，金属卡在掌心烫得惊人。
他盯着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迟疑了几秒，终于抬手，将卡片轻轻按在了蒙着灰的镜面上。
“嗡——”
卡片突然震颤起来，卡面的纹路亮起银线，像活了过来。
镜面瞬间泛起涟漪，原本模糊的倒影扭曲变形，透出一片深邃的暗紫色，仿佛有无数光粒在里面沉浮。
朱音的呼吸微微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的期待藏不住了。
“看来……传说不全是假的。”
她轻声说，“要进去看看吗？”
乔克看着镜中不断扩散的涟漪，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风声，像有什么在召唤他。
他回头看了眼朱音，她正望着他，眼神里的鼓励干净得像清晨的露水，却又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笃定。
他攥紧了手中的金属卡，慢慢抬起脚，踏进了那片涟漪里。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