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
爱德华和希尔维在他们的婚房享用精心准备的晚餐。烛台上跳动着蜜色光焰，铁质餐具轻碰出细碎轻响，炖牛肉的香气在房间里氤氲，却比不过两人眼底流转的温柔。
用过餐，他们牵着手步出宅邸，踏入静谧的精灵之森。暮色漫过树冠，将天空染成靛青，月光如碎银倾泻，为每片蕨叶镀上柔边。晚风裹着铃兰与野蔷薇的甜香拂过，惊起几点流萤，在他们身侧织出淡绿的星子。希尔维忽然松开手，裙角扫过沾露的三叶草，小跑着拦在他面前，发间珍珠簪子在月光下晃出碎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站住！想过这一关，得先回答一个问题”
爱德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轻笑出声：“好，你问。”
她环抱双臂作思考状，片头想了想，终于抛出那个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爱德，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爱德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度牵起她的手，引着她朝森林深处走去。直到一片宽阔如镜的湖泊映入眼帘，他才停下脚步。湖面倒映着漫天星子与一轮皎月，宁静得仿佛时间在此停滞。他靠着一棵古老的银桦树坐下，拍了拍身旁铺满落叶的地面。希尔维却没有依言坐下，而是轻轻枕上他的腿，躺了下来，仰面望向被枝叶切割成碎片的夜空。
爱德华的手指穿入她流淌着月关的金发间，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理：“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也许是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也许是和你成为朋友之后的某一天。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听完还请你别生气。”
希尔维屈轻轻拍了他的腿一下，嘟着嘴：“你都知道我可能会不高兴，你还要说？”
爱德华苦笑一下：“可我总觉得如果不告诉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其实早已被勾起了好奇，顺势给了他台阶：“好吧，我会根据我听完之后的心情，再决定回家后要不要修理你。”
“悉听尊便，公主大人。”
希尔维不太高兴的“嗯？”了一声，爱德华讪讪笑了一下：“我会慢慢改口的，希尔维。那我说了，其实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决定你很漂亮，所以……”
希尔维打断了他：“所以才喜欢我？”
他摇摇头：“不，那时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你很漂亮，偷偷瞟你也只是出于一种欣赏，但当时我更真实的念头其实是——不要和你有过多的交集。”
“哈哈，乔纳森说你是怪人还真是贴切。”
爱德华拈起她一缕发丝，轻轻搔了搔她的脖颈。她痒得笑出声，扭着身子躲开。小小报复之后，他继续道：“你并不了解那时的我，会这么觉得也正常。那时的我才刚认识乔纳森不久，从前被欺负惯了，所以很怕事。你突然说要坐在我和乔纳森中间的时候，我其实很慌。当时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也不是因为害羞或者紧张，而是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回应你。”
希尔维不解：“有那么夸张吗？在我的印象里，他们最多就是从语言上吓唬吓唬你。”
“他们曾在实验考试前对我的材料动手脚，导致爆炸，我因此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月；也诬陷我作弊，差点使我被退学；还有有一次讨伐活动里埋伏了我……”
“你打赢他们了吗？”
“怎么可能呢，我被一条巨蛇‘救’了。起初我以为他们发现了那条巨蛇，是要干掉它。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他们是以杀蛇为借口杀我。”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这是肯定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我太碍眼了。与生俱来的贵族头衔让他们看不起我，而我在考试和其他能争光的事上又总压他们一头。你出现后，麻烦更多了。如果不是乔纳森一直支持我，和你在一起的肯定不会是我。”
“对不起……”她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是在怪你，希尔维。相反，我要谢谢你。因为你的出现，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说到这里，爱德华忽然俯身，吻上了她微凉的唇瓣。
这一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月光与夜风的凉意，烧得希尔维两颊绯红，她偏过脸去，发烫的耳尖在他掌心蹭了又蹭：“你耍赖，这关不算数，你得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问，我一定老实回答。”
她望着他耳朵眼底，认真地问：“那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如果你在我们还在上学的时候问我，我会告诉你——是你的眼睛。”
“眼睛？”
“那时的我说不清原因，就是很喜欢，觉得很漂亮，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希尔维眨眨眼：“那现在呢？”
“还是眼睛。”
“你耍我！”希尔维挺起身子，不轻不重地捶他的腿。爱德华只是笑，任她发泄。等她闹够了，他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深深看进她清澈的眼底：“现在的喜欢和以前不一样，小的时候只觉得好看，现在的我读懂了这份美——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你身上再真切不过。你的眼中总亮着一种光，活泼、灵动，每次看到的时候，真的很难不心动。特别是你笑的时候，你的眼睛也会‘笑’。而且你的心情特别好懂，一眼就能看穿。”
希尔维眨了眨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那你说，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开心，有点兴奋，还夹带着一点点期待。”
她将发烫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算你过关。”
“那…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大胆问，如果你想问我有多爱你——”希尔维仰起脸，眼底漾着碎月，“比昨天多一点儿，比明天少一点儿。”
爱德华收拢手臂，轻声问：“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那我要从头开始讲，我刚转来班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你和其他男生不一样，只是悄悄看我，而不是直勾勾地盯着。我自我介绍时，注意到乔纳森往一边挪了挪，刚好腾出一个人的座位，就顺势做到你旁边。”
“一开始觉得你特别有意思。都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了，和女孩子说话还会脸红。后来多和你接触以后，我发现在周末或假期无事可做时，总会想起你。直到我入学的第二次讨伐活动，我看见有个女生加入你的队伍，你们聊得特别开心……我的心忽然痒痒的，过了好久才明白，那叫嫉妒。”
爱德华恍然笑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生叫傅云，是东煌来的交换生。她的第一次讨伐任务是我和乔纳森带的，所以第二次直接来找我。难怪那次我邀请你，你气呼呼地拒绝，还连着好几天没理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希尔维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问道：“爱德，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吗？”
“当然了，怎么了？”
“其实那天……我是想找你私奔的。”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跌回当年的忐忑里。
“小傻瓜，”他轻笑：“我不是说过吗？你的心情很好懂，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你为什么…”她语气急了起来，仿佛此刻的幸福仍是易碎的梦。
爱德华以指尖轻按她的唇上，不让她说下去：“我当时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可…可万一，我真的和别人结婚了怎么办。”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我当时不是也说了吗？”
她的声音颤抖地质问着：“为什么？”
他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目光沉静而温柔：“我亲爱的希尔维，你要明白，爱不仅仅是两个灵魂的相互认同和喜欢，它更是一种担当，一份责任。那时的我，没有能力承担这份责任。如果我那时和你私奔了，也许开头是甜蜜的，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可现实是残酷的，我有我其他的责任要承担，你有你的义务要去完成。而我们才十六岁，尽管法律上已经成年，无需为工作而发愁，但那时不成熟的我们又能做什么？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在那时选择了放手，知道了吗？”
希尔维扑入他怀中，声音哽咽：“对不起，爱德……原谅我那时的任性。可如果我真的嫁给一个陌生人，你不怕我恨你一辈子吗？”
“当然怕了，”他轻抚她的长发，可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我自己恨自己一辈子，我也不能毁了你的人生。”
她轻捶他的胸口，泪音模糊：“你现在说的头头是道……，那当初为什么还要靠近我？而且我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婚约只不过是父皇和亚伯拉罕公爵酒后的一句玩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毕业了以后，你整整三年没来找过我，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想你？”
爱德华轻拍她的背，任她的泪水浸湿衣襟。直到哭声渐弱，他才轻轻捧起她的脸，用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不哭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高兴一点。”
希尔维不管不顾地把眼泪和鼻涕全蹭在他的崭新的衬衫上——那件衬衫他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他心疼抽痛一下，却依旧搂紧她，玩笑般道：“你把衬衫弄得那么脏，你可得负责洗啊？”
她又捶了他一下，埋在怀里闷声道：“你自己洗！”
爱德华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哭笑不得：“好，都是我不好。不该一走三年音讯全无，不该现在才说这些漂亮话……我是大猪蹄子，衬衫我自己洗，好不好？”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软了下来：“爱德……为什么你总能包容我这样任性，甚至有时的不可理喻？”
“因为我爱你。”他抚过她的发，反问，“你为什么能接受这么懦弱的我？”
“因为我清楚这就是你，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你怎么还把问题扔给我了呢？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都知道是明知故问，还接话？本来我想自己说的，现在你可听不到啦。”她故作遗憾地叹气。
爱德华用手帕轻轻擦她的脸：“不可惜，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总有一天会说的。”
“欸？是吗，看样子你很了解我嘛。”
“当然。”
希尔维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叶，向爱德华伸出手：“你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回家吧，明天的婚礼还要早起呢。”
爱德华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嗯，我们回家。”
晚风卷着松涛掠过湖面，发出沙沙的潮音，萤火虫在他们身侧起舞，如绿色的星雨，仿佛连森林都在为这对恋人祝福。月光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将通往未来的路，照得温暖而明亮，每一步都踏在希望的银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