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社科区总是很安静,只有指尖划过书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偶尔飘进来的桂花香。林朝朝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却总忍不住往斜前方瞟——沈予星就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手里捧着本《数学分析》,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书页上,连翻页的动作都精准得像按了计时器。
这是她“蹲守”的第三天。自从昨天在图书馆后门撞见他手机壁纸上的模糊照片,林朝朝就更确定,专访不能只写那些冷冰冰的竞赛成绩。可她翻遍了学校官网、竞赛组委会的公告,甚至连沈予星高中时的报道都找了,能挖到的全是“全国奥赛金牌”“年级第一”这类标签化的信息,关于他“为什么参加竞赛”“竞赛时有没有难忘的事”,连半个字都没有。
“再找不到细节,部长就要把我发配去写校园花草报道了。”林朝朝对着电脑屏幕叹气,文档里“沈予星专访提纲(第二版)”后面,“竞赛经历”那栏依旧空了大半。她偷偷点开手机里存的那张沈予星喂猫的背影照,照片里他蹲在灌木丛旁,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明是清冷的轮廓,却透着点说不出的温柔。
“要是能知道他竞赛时的小故事就好了……”林朝朝咬着笔杆,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天他递罐头时的样子——明明是收下了她的好意,却非要找个“三花挑食”的理由;还有之前处批注的“每周三下午图书馆后门”,也是这样“口是心非”的风格。
会不会……他其实愿意给她提供线索,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朝朝就来了精神。她掏出手机,点开和沈予星的聊天框——这还是上次他给她发竞赛笔记批注时加上的,对话框里只有寥寥几句“数据有误,已标红”“此处逻辑需补充”,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段话:“沈学长,打扰你了!我在整理你的竞赛经历部分,发现有几个关键赛事的细节资料找不到,比如高二那次全国奥赛的备赛过程,官网只有获奖名单,没有具体报道。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我点参考方向呀?”
消息发出去后,林朝朝盯着屏幕,心脏砰砰跳。她看着沈予星的背影,看见他手指顿了顿,似乎是感觉到了手机震动,却没立刻去拿——过了大概三分钟,他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放回口袋,继续翻书。
没回消息。
林朝朝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刚想关掉对话框,就看见沈予星站了起来。他合上书,走到她的桌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声音还是那副没波澜的调子:“你要的竞赛资料,里面有备赛笔记和当时的总结报告。”
林朝朝猛地抬头,差点撞翻桌上的水杯。她看着沈予星递过来的文件夹,封面是简单的黑色,没有任何图案,边缘有点磨损,像是用了很久。“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刚发消息没多久啊。”
“上周整理旧资料时看到的,顺手带过来了。”沈予星的目光落在她电脑屏幕上的提纲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又移开,“里面的内容可参考,但涉及竞赛核心思路的部分,勿外传。”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的边缘,耳尖又泛起了和昨天一样的淡红。
林朝朝赶紧接过文件夹,指尖碰到他的指尖时,还是忍不住缩了下——他的手很凉,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一样,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谢谢学长!太麻烦你了!”她抱着文件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激动又有点忐忑。
“不用谢。”沈予星的声音轻了点,“尽快整理完,别耽误后续采访进度——我没那么多时间配合你反复修改。”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那本《数学分析》,只是这次,林朝朝明显看见他翻页的动作慢了半拍,目光也没刚才那么专注了。
等他的背影重新恢复成“专注学神”的样子,林朝朝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文件夹。第一页是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202X年全国高中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备赛笔记”,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却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勾,和他平时解完题的标记一样。
文件夹里的内容比她想象的要详细得多:不仅有每天的备赛计划(精确到小时,果然是他的风格),还有错题整理、思路分析,甚至还有几页随手写的“碎碎念”——“今天最后一道题卡了三个小时,差点想放弃”“食堂的番茄牛腩面太咸,影响做题状态”“看到楼下的小猫,喂了半包猫粮,耽误了十分钟”。
林朝朝的目光停在“小猫”那行字上,心脏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起昨天看到的手机壁纸,想起他现在每周三喂的那三只流浪猫,突然觉得,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好像都串成了一条线——原来他对猫的温柔,从很久之前就有了。
她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夹着一张照片。不是打印的,是洗出来的小照片,边缘有点卷边。照片里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竞赛场馆前合影,沈予星站在最边上,比现在瘦一点,墨玉色短发有点乱,没戴眼镜,手里抱着一个奖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只有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202X年10月28日,终于结束了。”字迹很轻,像是怕被人看见,却又清晰得能看清每个笔画。
林朝朝盯着那行字,突然有点心疼。她之前总觉得,像沈予星这样的学神,拿奖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轻松,却没想过他也会“卡题三个小时”,也会有“想放弃”的时候,甚至在拿到奖杯的那天,心里只有“终于结束”的疲惫。
“原来你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冷静啊。”林朝朝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心里的“冰山”印象又淡了点。她掏出笔记本,翻到画着猫爪的那页,在“线索3”下面又加了一条:“线索4:竞赛笔记里的‘小猫碎碎念’,照片背面的‘终于结束’——他也会疲惫,也会有不为人知的小情绪。”
就在这时,沈予星突然站了起来。林朝朝赶紧把照片夹回文件夹,假装在看笔记,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概率论》,却没立刻回去,反而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文件夹,又很快移开,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在看里面的“碎碎念”。
林朝朝的心跳又快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笔记,却没发现沈予星站在书架旁,手里拿着书,却没翻页,视线落在她的发顶上,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里,藏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他其实早就整理好了竞赛资料。上周林朝朝第一次找他要采访提纲时,他就想起自己抽屉里还放着当年的备赛笔记,那天晚上回去就翻了出来,甚至特意把那些“碎碎念”页留着——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那些都是“不秩序”的小情绪,却不想删掉,反而想让她看见。
刚才收到她的消息时,他表面上在看书,心里却早就乱了节奏。他怕自己立刻回复显得太刻意,才等了三分钟,又找了个“顺手带过来”的借口,其实那本文件夹,他今天早上特意塞进了背包。
“她会不会觉得那些‘碎碎念’很幼稚?”沈予星握着书脊的手指紧了紧,看着林朝朝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映得发梢有点金。他想起昨天在图书馆后门,她蹲在地上喂三花时的样子,想起她递罐头时眼里的真诚,突然觉得,就算被她看见那些“不冷静”的小情绪,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林朝朝看了会儿笔记,抬头想跟沈予星说声“谢谢”,却发现他已经回了座位,又恢复了那副专注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过去——唐朵朵说的“温水煮冰山”,她得记着,不能太急。
下午四点,图书馆闭馆的提示音响起。林朝朝收拾好东西,抱着文件夹走到沈予星的桌前,轻声说:“沈学长,我看完了,资料先借我回去整理,明天还给你可以吗?”
沈予星合上书,抬头看她,目光落在文件夹上,又很快移开:“可以。整理时注意,核心思路部分不要写进专访——竞赛规则不允许。”
“我知道啦!你放心!”林朝朝用力点头,抱着文件夹的手臂紧了紧,“学长,谢谢你啊,这些资料对我帮助太大了,比官网的报道详细多了。”
沈予星的耳尖又红了,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声音比平时低了点:“不用谢,尽快整理完就行。”说完,他率先往门口走,脚步还是和平时一样快,却在走到门口时,刻意停了一下,等林朝朝跟上来。
两人并肩走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桂花香比早上更浓了。林朝朝抱着文件夹,偷偷看沈予星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垂着眼帘,金丝边眼镜遮住了大半的眼神,却能看见他微抿的薄唇,比平时柔和了点。
“学长,”林朝朝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你当年备赛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啊?”
沈予星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沉默了两秒,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是怕被风吹走:“还好。”
就这一个字,却让林朝朝心里的心疼又多了点。她知道他不擅长说这些“感性”的话,能吐出“还好”两个字,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她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那你当时肯定没想到,这些笔记现在会帮上我的忙吧?”
沈予星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桂树下时,他突然停下,转头看向她,手里还拿着那本《概率论》,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脊:“林朝朝,专访……你打算怎么写?”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林朝朝愣了一下,才认真地说:“我不想只写你的成绩和奖项了。我想写一个‘真实的沈予星’——会卡题、会疲惫,也会喂小猫的沈予星。”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桂树的影子,满是真诚。
沈予星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见过很多人对他的“学神”身份感兴趣,也见过很多人想挖掘他的“背景”,却从来没有人说,想写一个“会喂小猫的沈予星”。阳光透过桂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梨涡浅浅的,像颗小太阳,一下子就照进了他心里最隐秘的地方。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拒绝,说“不用写这些”?还是该承认,他其实有点期待?
就在这时,林朝朝的手机响了,是新闻部部长打来的。她抱歉地对沈予星笑了笑,接起电话:“部长?嗯,资料拿到了……好,我明天就把提纲改好给你!”
挂了电话,她抱着文件夹对沈予星说:“学长,我得回宿舍改提纲了,明天见!”说完,就抱着文件夹往宿舍的方向跑,跑了两步还回头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像裹了层暖光。
沈予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桂树后,手里的《概率论》还没翻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递文件夹时碰到她指尖的温度,好像还留在上面,有点烫。
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想写一个会喂小猫的沈予星”。心里那道用“秩序”筑起来的墙,好像又被她轻轻敲开了一道缝,漏进了点阳光。
“真实的沈予星……”他小声嘀咕,指尖摩挲着书脊,突然觉得,或许被人看见那个“不完美”的自己,也没那么可怕。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母亲”两个字。沈予星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柔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冷漠。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声音冷得像冰:“什么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予星的眉头越皱越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挂了电话后,他靠在桂树上,闭上眼睛,刚才被林朝朝带来的那点温暖,瞬间被冷水浇灭。
“真实的沈予星……怎么可能被人接受。”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自嘲。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眼底的疲惫已经被冷漠覆盖,又恢复成了那个“秩序井然”的学神。
而此刻刚回到宿舍的林朝朝,正兴奋地抱着文件夹和唐朵朵分享:“朵朵!沈予星给了我他当年的备赛笔记!里面还有他写的‘碎碎念’,甚至夹了张老照片!我现在更确定,这篇专访一定能写好!”
唐朵朵凑过来看笔记,眼睛越瞪越大:“我的天!他这是对你‘特殊对待’啊!你没看出来吗?他就是故意把这些‘小秘密’给你看的!”
林朝朝笑着摇头:“他才不会承认呢,说是什么‘上周整理资料顺手带过来的’。”她翻到夹着照片的那页,看着照片里沈予星疲惫的样子,心里满是期待,“我明天就把提纲改好,争取尽快采访他——我好想知道,照片背面的‘终于结束’,到底藏着什么故事。”
她没注意到,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校园论坛的推送,标题赫然写着:“独家!学神沈予星的神秘家世曝光,母亲竟是商界大佬!”而此刻的沈予星,正站在桂树下,看着这条推送,眼神冷得像霜——他知道,母亲的电话,还有这条推送,意味着他好不容易被林朝朝敲开的那道缝,很快就要被重新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