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梭号如同一位伤愈初愈的巨兽,缓缓驶离了水晶林海的引力井。舰体上新旧的伤痕诉说着过去的艰险,而内部的气氛则更加凝重——带着一丝从遗族观测站获取知识的希望,更背负着薇拉日益非人化的沉重负担。林彻站在舰桥上,目光穿透观察窗,投向那片更加深邃、能量涌动愈发剧烈的星域。那里是星脉的深处,是未知也是答案可能所在之地。
“导航坐标已设定,基于遗族数据修正第七至第九跳跃点。”导航员的声音少了往日的灵动,取而代之的是机械般的精准。薇拉的位置空着,一个无声的提醒,提醒着每个人他们为何必须继续前进。
“引擎状态良好,能量护盾最大化输出。我们正在进入高湍流区。”首席工程师的报告从通讯频道传来,“所有人固定好自己,这不会太舒服。”
舰桥灯光转为暗调的应急模式,星梭号轻微震颤起来,如同驶入一片无形的惊涛骇浪。窗外,原本相对稳定的宇宙尘埃和能量光带被混乱、狂暴的能量漩涡所取代。五彩斑斓的能量束如同失控的闪电般肆意扭动,撞击在护盾上,漾开一圈圈涟漪。这里是星脉的“动脉”,力量奔流,却也危机四伏。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插入了这片宇宙的交响乐中。
“长官,接收到异常信号。”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带着困惑,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屏上滑动,“背景辐射强度极高,但这个信号…非常清晰,而且有规律。不是自然形成的。”
林彻立刻警觉:“分析来源和模式。”
“正在尝试…来源模糊,似乎弥漫在当前的局部能量场中。模式…无法匹配任何已知数据库。它不像编码信息,更像是一种…持续的、谐和的能量咏叹调?频率非常奇特,正在适应甚至…引导周围的湍流?”
“咏叹调?”艾德里安的声音从科学站传来,充满了科学家的好奇,“放大信号,进行频谱分析。这可能是某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能量现象!”
信号被接入主频道。一种低沉、悠扬的嗡鸣声回荡在舰桥,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飞船的传感器和人员的潜意识。它没有携带任何明确的语言信息,却给人一种庄重、古老、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感觉。
“它还在变化,”操作员惊呼道,“它似乎在回应我们的存在!频率正在微调,试图…匹配我们的引擎波动和护盾频率?”
林彻心中一凛:“全员一级警戒!护盾聚焦舰首,武器系统待命,但未经我命令不得开火!”未知的、能主动影响能量的存在,无论其听起来多么平和,都意味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就在星梭号右前方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中心,空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一艘飞船优雅地滑行而出,其现身方式绝非传统的跃迁或加速,更像是从能量流本身中“浮现”出来。
舰桥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那艘飞船大小与星梭号相当,但设计理念截然不同。它没有冰冷的金属装甲和棱角分明的炮塔。它的船体呈完美的流线纺锤形,材质是一种奇异的融合体,仿佛深空的檀木镶嵌着无数细小的、会呼吸的晶石。这些晶石并非死物,它们沿着船体表面脉络般的纹路缓缓流动,随着远方星脉核心传来的脉冲,有节奏地明灭闪烁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整艘船看起来不像造物,更像一株在星海中生长的奇异植物,或是一头优雅的星空巨兽。
“老天…它几乎没有热信号!引擎喷射口在哪?”工程师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艾德里安瞪大了眼睛,几乎将脸贴在了观测屏上:“看它的侧面!那些巨大的、折叠起来的薄膜结构!它们正在展开!”
只见那艘奇异飞船的两舷,如同蝴蝶舒展翅膀般,缓缓伸展开两片极其巨大、几乎透明的能量收集帆。狂暴的星脉能量流撞击在帆上,并未造成破坏,反而被巧妙地偏转、引导,推动着飞船以一种违背常规物理直觉的流畅姿态移动着。它不像在航行,更像是在能量海洋中冲浪的滑板手,或是随着洋流游弋的深海生物,每一个动作都与环境完美融合。
“他们…他们在利用星脉能量本身进行移动和导航!”艾德里安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不是对抗,是共生!是引导!天啊,这是何等精妙的技术!”
“保持距离!”林彻的声音冷峻,压下舰桥内弥漫的惊叹与好奇,“尝试发送第一次接触包裹:标准数学序列、基本物理常数、和平问候图像和音频。”
通讯官立刻执行。一连串代表友好与求知的信息包以多种频段向那艘陌生飞船发送而去。
然而,对方的反应令人不安。他们对这些宇宙通行的问候方式似乎兴趣缺缺,只是简单地接收了,没有做出任何模式匹配的回应。相反,他们的飞船开始以一种更慢的速度,绕着星梭号进行盘旋,船体的晶石脉络光芒闪烁得更加频繁。
“他们在干什么?”安全官科尔文紧张地问道,手指悬停在武器系统的保险开关上。
“他们在…‘听’。”林彻突然明白了,他的脸色微微发白。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烙印正在微微发热,产生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而对方飞船扫描的重点,似乎正集中在星梭号的两个区域——医疗舱,以及他所在的舰桥!
薇拉身上浓郁的、与星脉同化的能量特征,以及他自己这个被遗族印记改造过的人类,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这个未知的、以能量感知世界的文明。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星梭号所有的科技和武装,在对方眼中似乎毫无意义,他们感兴趣的,是舰内那两团“不寻常”的能量。
盘旋停止了。那艘晶木飞船调整姿态,船首对准了星梭号。船首处,一块巨大的、多棱面的结晶结构开始汇聚柔和的光芒。
“能量聚焦!他们锁定了我们!”传感器操作员尖叫起来。
“护盾最大化!规避——”科尔文大吼。
但林彻抬起手,阻止了他。他紧紧盯着屏幕,烙印处的灼热感越来越清晰。那聚焦的能量并非充满攻击性的毁灭性能量,它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道高度凝聚的探照灯光?
下一秒,一道纯净、温和、近乎神圣的乳白色光柱从那结晶船首射出。它并非直线照射,而是如同有生命般,轻柔地拂过星梭号的护盾,并未引发任何过载警报。光柱的重点,细致地扫描过医疗舱所在的区域,然后是舰桥,最终仿佛无形地穿透装甲,落在林彻身上。
没有疼痛,没有破坏。只有一种被从里到外、彻底审视的感觉。与此同时,一股清晰无误的意念波,并非通过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船员的意识层面,伴随着扫描传来。
那意念中不含恶意,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情绪:无比强烈的好奇,以及一种深邃的、试图理解的探寻。
仿佛一个古老的存在,终于发现了两个值得它注目的、奇特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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