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车间的目光，都钉在了那台巨大的苏联精密镗床和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大学生身上。
车间里那股子机油混着铁屑的味儿，今儿好像格外呛人，里头还夹着点别的味儿。老工人们手上的活儿都慢了三分，眼神一个劲儿往那台趴窝的苏联大家伙上瞟，嘴角咧着，那神情，明摆着是等着看热闹。
“嘿，瞧见没，这就是一大爷给那小子下的套。”
“可不是嘛，连苏联专家都摇头的东西，让他一个毛头小子三天修好？做梦呢！”
“等着瞧吧，不出半天，他就得哭着喊着找一大爷认错。”
易中海站在人群后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背着手，八级钳工的架子端得十足，眼神里满是等着看好戏的得意。
楚恒，你不是能耐吗？不是会耍嘴皮子吗？
在技术面前，一切虚的都没用！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真正的权威！
然而，楚恒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台冰冷的机器。
在“蓝图解析”的视野中，这台庞然大物已经被彻底分解成无数精密的零件，每一处细微的磨损，每一丝不协调的震动，都以数据的形式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扳手、卡尺、听诊器……一样样工具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他时而俯下身，耳朵贴在冰冷的机壳上，用一根金属杆传来细微的震动，聆听着机器内部的“哀鸣”；时而又拿起特制的长柄内窥镜，探入复杂的油路管道，观察着阀门的开合。
一开始，大伙儿还抱着膀子看笑话，可瞅着瞅着，味儿不对了。那小子压根没急着拆机器，反倒是像个老中医似的，拿着根铁棍，一头抵在机壳上，一头贴着自个儿耳朵，闭着眼听声儿。那架势，别说年轻工人，就是车间里几个老师傅都看愣了。
“他……他这是干啥？听诊？给铁疙瘩听诊？”有人小声嘀咕。
“你瞅他那手，稳得跟焊在机床上似的，拿游标卡尺比划那两下，比咱张师傅画线都利索！”
易中海的脸色也慢慢变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里的轻蔑被一丝凝重所取代。
他看不懂楚恒在做什么，但作为八级钳工，他能看懂楚恒那份从容和自信，那绝不是装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楚恒不眠不休，除了吃饭喝水，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了机器上。他甚至没去动用那些需要上报申请的稀有备件，而是直接从废料堆里，扒拉出几块没人要的边角料，自个儿钻进了锻工棚。
叮叮当当！
他抡起大锤，亲自上手，将那些钢材锻打、淬火、研磨……火星子四溅。
更邪门的是，他没去领备件，反倒从废料堆里扒拉出几块没人要的边角料，自个儿钻进了锻工棚。叮叮当当一通敲，火星子四溅，没半天功夫，硬是让他给捣鼓出几个锃光瓦亮的小零件。几个锻工老师傅围在门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淬火的手法，那对火候的拿捏，教科书都没这么标准！
“我的乖乖，这小子是娘胎里就会的吧？”
这哪里是大学生？这分明是一个钳工、锻工、热处理样样精通的全能大师！
一天半之后。
当楚恒将最后一个亲手打磨的轴承安装到位，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后，他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走到电闸前，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沉声说道：“试车！”
说罢，他猛地合上了电闸！
“嗡——”
沉寂了数月的精密镗床，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平稳的轰鸣！
那声音，顺滑、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就像一头沉睡的雄狮，终于苏醒！
“动了！真的动了！”
“天呐，这声音……比刚出厂的时候还好听！”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楚恒没有理会，他冷静地操作着控制台，将一块拳头大小的钢锭固定在卡盘上。
刀头旋转，火星四溅。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一个结构复杂、要求精度极高的传动齿轮样品，被缓缓加工了出来。
当样品从机器上取下，经过质检员用千分尺反复测量后，质检员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他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楚恒，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报告！样品……样品所有公差，全部在千分之二毫米以内！完美！比出厂标准还要高！”
当质检员哆嗦着手，报出“公差……全在千分之二以内！比原厂标准还高！”这几个字时，整个车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嗡”的一下，像是烧开的水，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爷！真让他修好了！”
“神了！这他娘的是真神了！”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涌了上来，围着那台焕然一新的机器和那个闪闪发光的样品，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那些之前等着看笑话的老爷们，这会儿脸涨得通红，看楚恒的眼神，从看笑话，全变成了看活神仙。
“楚工……牛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车间。
“楚工牛逼！”
“楚工威武！”
易中海被挤在人群的最外围，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死死地盯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楚恒，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他输了。
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被一个他看不起的毛头小子，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碾压得体无完肤。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鞋底子狠狠地抽了几百下。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一让！都让一让！厂长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厂长杨卫国带着几个副厂长和总工程师，满面红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正在平稳运转的机器，又一把抢过质检员手里的样品，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好！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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