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屋里飘着呛人的旱烟味,杜大强和刘安两个老人闷头坐在炕沿上。
屋中间还挤着几个杜家人一个个都皱着眉,没什么话。
自从杜建国应下帮孙六安喂牲口的活,刘安就知道张德胜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心里总觉得对不住杜家,便主动跑来了杜大强家,想一起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再给杜建国寻条补济的活路。
被按在地上跪着的杜建国,悄悄揉了揉发酸的膝盖,苦着脸看向杜大强:“爹,我都跪这么久了,能不能起来歇会儿?”
“接着跪!”杜大强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里满是火气,“闯下这么大的祸,你还有脸坐着?”
杜大强胸口堵得发慌,差点没被这不孝子气背过气去。他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玩意儿?
好赌败家不说,脑子还不顶用——帮着喂牲口那活要是真划算,早被村里眼尖地抢去了,哪能轮得到他?
可这混小子倒好,还美滋滋接了手。
按杜建国往常的性子,准是又想着这活清闲能偷懒。虽说之前分了家,杜大强撂过狠话不再管他,可真到了这节骨眼,看着儿子往火坑里跳,他这心还是忍不住揪着,总想再拉一把。
“老杜,你也别太急,”刘安见杜大强愁得烟杆都快捏碎了,连忙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哪就真能饿死人?”
杜大强猛吸一口旱烟,叹着气摇头:“村长,我自己的娃我清楚。他杜建国要是有半分上进心,我也不用操这份心——他饿死是活该,可我那孙女儿、儿媳妇,总得熬过这冬天吧?”
刘安也跟着叹气,语气沉了沉:“实在没辙,咱们就多帮衬点。等队里分粮的时候,我尽量给他们家多匀出点。”
杜大强点了点头,声音发哑:“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我再从自家冬粮里匀些给这小子。”
这话刚落,一旁的大儿媳立马不乐意了,蹭地站了起来:“爸!咱们自家粮食都不够吃,老二都分出去单过了,您咋还管他?”
她捂着肚子,声音拔高了些,“我这怀二胎都三个月了,正缺营养呢!您要是把粮给老二,老大第一个不答应!”
“你少拿肚子里的娃要挟我!”杜大强皱紧眉头,语气也硬了,“才三个月,要什么紧?等开春再补也不迟!”
“凭啥呀?我可不想我娃生下来就缺这少那!”大儿媳对杜大强不依不饶,眼看爷俩就要吵起来,杜建国突然咳了一声,打断了僵局。
“爸,您别急。”
他抬眼看向刘安,又补了句,“刘叔,您也不用违着规矩给我多匀粮。您要是真想帮我,我倒有个法子。”
刘安眼神一凝,狐疑地盯着他:“你想干啥?”
杜建国清了清嗓子,声音稳了稳:“我记得您家里有杆步枪,是不是?您把枪借我用用,我保证这个冬天,我们家肯定能活下去。”
“你想都别想!”刘安猛地一拍桌子,噌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你还敢打我枪的主意?”
刘安家里确实藏着一杆步枪——那是前人传下来的物件,算是刘家的传家宝,平日里宝贝得很。这会儿杜建国张口就要,刘安自然不肯松口。
见刘安反应这么大,杜建国也知道要枪没戏,只能退了一步:“不给枪也行,那把您家那条狗借我用用,这总可以吧?”
刘安的脸色这才缓和些,皱着眉问:“你要狗干啥?”
“我想上山捕猎,抓点野味回来过冬。”杜建国把心里的打算一说完,屋里的两个老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你?还想上山打猎?”屋里几个老娘们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杜建国的亲娘苏小梅也叹了口气,语气满是无奈:“儿啊,娘知道你前几天抓了条毒蛇,可那多半是靠运气。你总不能天天指望撞见蛇吧?还是踏实点,想些实在的法子才靠谱。”
杜建国心里叹口气——果然没人信他能打猎。可这也不怪大伙,在他们眼里,自己以前就是个啥也不会的菜鸡,哪懂打猎的门道?不过没关系,日子长了,总能让他们看清自己的本事。
他转头看向刘安,语气带着点激将:“刘叔,您到底肯不肯借?别是心疼狗吧?嘴上说帮我渡难关,真到事儿上连条狗都舍不得。”
“你怎么跟你刘叔说话!又欠揍了是不是?”杜大强立马瞪起眼,骂了一句。
刘安抬手按住杜大强,目光沉下来望向杜建国:“建国,你先想清楚——打猎不是容易事。咱小安村是靠山,可这几年闹饥荒,近处能打的野物早被大伙搜空了。你想靠打猎填肚子,不现实。”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狗我能借你,可我怕到时候,你还是会后悔。”
杜建国抬声道:“您只管把狗借我,这冬天我就是真饿死,也记着您的情。”
刘安重重叹了口气:“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一会就跟我去把狗牵走。”
“好嘞!谢谢刘叔!”杜建国脸上瞬间绽开笑,也不敢多待——生怕杜大强再看他不顺眼动手,跟着刘安就往他家走。
到了刘家院,那条猎狗一露面,杜建国眼睛就亮了。
那是只黑金相间的狼犬,眼神利利的,身形虽瘦却透着精干,一看就是打猎的好料子。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狗脖子,心欢喜:有这帮手跟着,打猎准能多些收获。
又跟刘安谢了好几遍,杜建国才牵着狗离开。路上他试着给狗下了几个简单指令,没想到这狗虽没受过专门调教,悟性却高,没两个回合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杜建国心里一阵惊喜——这狗悟性也太高了!眼下狗有了,就差趁手的弓箭。没从刘安那拿到猎枪,他总得有件武器打猎、防身,弓箭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巧的是,小安村旁边的山岭里,正好长着不少木材,既坚韧又有弹力,用来做弓再合适不过。
杜建国钻进附近的林子,很快寻到一根比手臂略细的木棍,先将其慢慢折弯,又从家里带来的渔网里拆出粗线,牢牢绑在木棍两端。他剥去树皮,在弓身两侧刻出浅痕固定线头,一把简易的弓就成了形。
怕力道不够,他又添了根绳子缠在弓臂上,反复拉拽调试了几次,总算让这弓有了些杀伤力。杜建国对着远处的树干试了试,心里估算着:有效射程大概能有二十五米。
他摩挲着粗糙的弓身:“眼下,就差个实战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