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院子里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几声稀疏的虫鸣。
江家小屋内,那碗热汤面带来的暖意,依旧在每个人的心头萦绕。
江建国和刘芳华夫妇俩脸上的愁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踏实和安宁。
儿子真的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在两人心中反复回响,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欣慰。
就在一家人准备吹灯睡下的时候,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忽然被叩响了。
“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带着一种做贼心虚的试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正准备上炕的江建国夫妇动作一顿,脸上刚刚浮现的松弛瞬间绷紧,警惕地对视了一眼。
这么晚了,会是谁?
江辰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他坐在炕沿边,连头都没回,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来了。
“爸,开门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镇定。
江建国压下心头的疑惑,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吱呀——”
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
门外,清冷的月光下,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果然是三大爷,闫埠贵。
白日里那个背着手,挺着肚子,官气十足的院内管事大爷,此刻彻底没了半点威风。
他整个人都缩着,肩膀耷拉着,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此刻却躲躲闪闪,不敢与人对视。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勒得他指节发白。
“建国兄弟……呵呵……还没睡呢?”
闫埠贵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生怕惊动了院里其他已经睡下的邻居。
“三大爷,有事?”江建国瓮声瓮气地问,保持着距离。
“我……我来送粮食了。”
闫埠贵哈着腰,把手里的布袋往前递了递,那姿态,谦卑得有些过分。
江辰站起身,走了过来,没等父亲反应,就伸手接过了那个布袋。
入手一沉。
他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这分量不对劲。
比他预想的十斤要重上不少。
他没有客气,当着闫埠贵的面,直接解开了扎紧袋口的麻绳。
一股粗粮特有的、带着尘土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辰伸手进去,抓了一把,是黄澄澄的棒子面,质地粗糙。
他松开手,任由棒子面从指缝滑落,然后将手继续往袋子深处探去。
指尖的触感,倏然一变。
不再是粗粝的颗粒感,而是一种细腻、绵软的触感。
他抓出下面的一把,摊在手心。
月光下,那是一捧白得晃眼的精白面!
江辰的目光,从手心的白面,缓缓移动到闫埠贵那张紧张到冒汗的脸上。
他瞬间就洞悉了一切。
这个算盘打到骨子里的阎老西,白天是被他那句“举报”给彻底吓破了胆。
轧钢厂的采购员,这里面的油水和猫腻,足够他喝一壶的。
这老家伙是怕自己真的鱼死网破,连夜过来,主动加码,用这两斤精白面来堵他的嘴。
这是典型的破财消灾。
父亲江建国也探头看到了那层白面,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在他朴素的观念里,说好十斤棒子面,就是十斤棒子面,多一分一毫都不能要。
这是原则。
“三大爷,这……这怎么还有白面?说好了是十斤棒子面,我们不能多要。”
他说着,就要伸手把那袋粮食推回去。
“别!”
闫埠贵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跳起来。
也就在同一时间,江辰的手更快,一把按住了父亲即将推出去的手臂。
“爸。”
江辰只叫了一声,江建国就感到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从儿子的手臂上传来。
他转过头,对上儿子那双平静却深邃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江辰松开父亲,目光重新落在闫埠贵身上,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三大爷有心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这几个字,对闫埠贵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那颗悬了一晚上的心,“轰”的一下就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应该的,应该的!”
他连连点头哈腰,脸上的笑容愈发卑微,“白天,白天是我老糊涂,一时昏了头。江辰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别跟你三大爷一般见识。”
“放心。”
江辰拎着米袋,转身往屋里走,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
“只要三大爷以后别再费心算计我们家,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
这句话,就是一颗定心丸。
闫埠贵如蒙大赦,对着江辰的背影又是一通千恩万谢,这才点头哈腰地,做贼似的溜回了自己屋里。
“砰。”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与寒气。
江建国看着桌上那袋粮食,脸上的不解和担忧混杂在一起。
“辰儿,他多给了,咱为啥要啊?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吗?”
“爸,这不是贪小便宜。”
江辰将粮食放在桌上,耐心地给父亲解释,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察力。
“对付闫埠贵这种人,你越是客气,他越觉得你好欺负。你退一步,他能进十步。今天你要是把这两斤白面退回去了,他嘴上感激,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傻,下次还敢惦记咱们家的东西。”
他指了指那袋粮食。
“只有一次把他打怕了,让他知道咱们家不是软柿子,让他每次动歪心思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后果,他以后才不敢再来招惹。”
江辰看着父亲依旧有些迷惑的眼神,用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这两斤白面,不是咱们占的便宜,是他为自己的算计,交的‘学费’!”
学费?
江建国咀嚼着这个新鲜的词,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的迷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儿子,这个曾经木讷、懦弱,连话都说不大利索的少年,此刻正条理清晰地剖析着人心与世故。
那份从容,那份锐利,让他感到既陌生,又无比的骄傲。
许久,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脸上绽开一个憨厚而欣慰的笑容。
儿子,是真的不一样了。
这个家,有顶梁柱了。
夜深了。
躺在温热的土炕上,江辰枕着手臂,听着父母平稳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
一百块钱,分文不少地回到了家里。
还额外得了十斤棒子面,两斤精白面。
更重要的是,通过闫埠贵这件事,他在这个龙蛇混杂的四合院里,初步立住了自己的威信。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敢来找麻烦了。
眼前最紧迫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他的思绪,开始飘向更远的未来。
明天,就要去废品回收站报到了。
在别人眼中,那是个又脏又累,被人瞧不起的“垃圾堆”。
可在江辰看来,那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宝库,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巨大机遇。
前世,他空有满腹经纶和对历史的了解,却生不逢时,只能在故纸堆里做一个穷困潦倒的学者。
而现在,他回到了这个物质匮乏,却也遍地是遗珠的年代。
更拥有了“神级点金手”这个逆天外挂。
那些被时代遗弃,蒙尘在角落里的老物件,那些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的“破烂”,在他眼中,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神级点金手……”
江辰在黑暗中,无声地翕动嘴唇,喃喃自语。
他的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是对掌控自己人生的强烈渴望。
“就让我看看,你能给我带来多大的惊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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