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一念南朝 > 第四十章 风平浪静
换源: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许念朝原以为这句诗或多或少都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其中,不曾想到,竟真有万钱之贵的佳肴。

一时之间,许念朝觉得自己咽的每一口口水,都变成了金玉所化的水。

“本就是这样的,世间万物何其之多,能得一之喜爱,是多么不易的事情。”

陈叔宝把玩着手中的玉酒杯,倏然抬起眼眸,不退不避的同陈叔陵对视。

“人活一世,若能找到真心喜欢、真心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便不会再无所作为了。”

说话间,他又为许念朝夹了一块“桃之夭夭”,半晌后淡淡发问道:“你说是吧?二皇弟。”

陈叔陵只觉一瞬间的气血上涌,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位出生高贵的皇兄所言何意。

从前种种他为陈叔宝使下的绊子,陈叔宝都是看在眼中的,只是他懒得与他计较,因为他没有什么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只是现在,大不相同了,需要守护的是什么......

他只好喝了一口桃花酿,压下了心中的郁气,抬眸注视着那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桃之夭夭”的少女。

已经不言而喻了。

似乎是陈叔宝特意照顾了许念朝的饮食偏好,除却一些少年们爱吃的菜肴,上了不少明显是只有少女才喜食的甜食。

只是这偌大的餐桌之上,除了许念朝会吃这些甜食,便无人往这上面动一筷子。

到结束的时候,许念朝已经吃的很撑了,她暗自摸向了自己的腹部,感受到了其微微隆起的弧度,便有些绝望。

她万分后悔,为何今日出门要穿这样一身修身的衣服。

几位少年单从场面上看来还是能相谈甚欢的。

陈叔宝甚至还在交谈之间发掘了蒋嘉顾的才华,邀请他来自己府中做门客。

蒋嘉顾似乎也并不想留在那狭小的尽是石头所筑成的城池,很是爽快的便答应了。

处于许多年养下来争抢的习惯使然,几乎是瞬间,陈叔陵便又向蒋嘉顾抛出橄榄枝道:“方才打斗,见阁下武艺也很为出众,不若来本殿下之处做一名武将吧。”

“文邹邹的文人多没意思啊,天天就只会动嘴皮子,迟早有一日会磨秃了皮。”

蒋嘉顾闻言似乎有些为难,端着酒杯沉思,迟迟不语。

许念朝在一边看的开心极了,雀跃的视线之间带着些吃瓜的味道,不断在几人之间转圜,心中有无数个小人在不停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陈叔宝未曾有一丝愠怒之色,只是温文尔雅道:“阁下选心之所向便好,富有才华之人到哪里都当是炙手可热的,无论是朝堂抑或是战场。”

蒋嘉顾闻言眸中多了几分几不可见的赞叹,最后还是略带遗憾的做决定道:“比之文艺在下更擅长武艺一些,怕是要辜负太子殿下厚爱了。”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无妨。”陈叔宝淡淡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他见身边少女杯中酒已经见底,本想亲自为她斟酒,却无意间注意到她的眼神一错不错的落在二皇弟身上,便不由得心中一阵钝痛。

文人墨客的情感本就比之旁人要细腻许多,不然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诗句了。

虽在旁人看来那尽是些无病呻吟,但对于他们而言,那些都是真切的悲痛,诗句也不过是他们宣泄自己的思想情绪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只是旁人无法感知。

而陈叔宝作为南朝时期文人群体的主要人物,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他不受控制的想,或许朝儿也终有一日会离开他,选择同别人共度一生。

而吃瓜上头的许念朝见再无瓜可吃,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番模样落在身边的陈叔宝大文人眼中,竟悉数变了个模样。若是知道,那还是真是要大喊冤枉。

“你们聊的差不多了吗?”

许念朝见场面倏然间诡异的寂静了下来,便放下手中净手的餐布,试探的打破了沉寂。

“朝儿可吃饱了?”

不过是须臾之间,陈叔宝眸中的悲凉便化得一干二净,皆变作了体贴温柔。

“嗯!我们快些回去吧,越到午时,这天是愈发的热了。”

许念朝随口抱怨了几句。

她自小身体便比常人娇弱一些,夏日怕晒,冬日怕冻。在现世,学舞蹈、跆拳道也只是想要强身健体罢了。

说完之后,她便兀自起身,一时没站稳,便晃了两晃。

陈叔陵此时靠着她最近,便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同时出声嘲讽道:“哟,皇侄女这酒量......可见是不太行呢。真真是人们常言的’一杯倒’啊!”

“这样浅的一杯桃花酿......竟也能将人喝醉了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念朝觉着自己没醉,因为她此时的意识还是很清晰的,只除了自己的脸庞有些微微发热罢了。

她笨拙的挥开了陈叔陵,不满的解释道:“我同哥哥一脉相承,他喝酒上脸,自然我也只是有些上脸罢了!”

陈叔陵却止住了笑,罕见的盯着她的眼眸,不再言语。

少女眼中这样醉人的眸色,像极了早间澄澈的苍穹浸染上了傍晚半分醉丽的霞光,勾人亲近。

许念朝被他盯的有些毛骨悚然,便连忙将脸转到另一边,同陈叔宝商榷道:“太子皇叔,我们回宫吧,朝儿有些乏了。”

陈叔宝自然是应了的,于是几人便在“素芳斋”的门口分别了。

陈叔陵军中还有关于“隋梁战争”的事相商,便带着蒋嘉顾撇下了剩下的三人。

偏偏他临走前还要说两句话叫人不痛快——骑马的少年懒洋洋的向三人头也不回的挥手,扬声笑道:“再见了......没有军务在身的闲散皇弟,二兄这便先走一步了!”

许念朝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只觉得眼前之人若是不再走歪路,且日后能安心辅佐陈叔宝,或许南陈朝不会灭亡。

任何朝代、国家的灭亡都不仅是会因为某一种原因,但大多往往都是从内部而生的腐蚀。外界往往在此时只要轻轻触碰,便会瞬间溃不成军。

“朝儿今日好像总在看二弟。”

许念朝回了神,偏头望着陈叔宝。

他站在光下,有些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没有呀,朝儿只是在发呆。”

一边的陈叔坚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异动,只是气愤的喃喃自语,没差把脖子气歪。

“他真是欺人太甚!”

陈叔宝摇出折扇为眼前的少女遮蔽阳光,同时随口道:“二弟向来行事乖张,幼时在江陵便是这般。”

陈叔坚新奇的发现,这柄空扇中竟不知何时填了诗。正欲询问,陈叔宝的车架便来了,他便将一时兴起的念头抛去了脑后。

来接陈叔宝他们的,竟是许念朝有过几面之缘的江总。

少年笑盈盈的骑在马上,一点也不像一位文弱的门客书生,倒像是马背上长大的将军,其风姿比之方才的陈叔陵竟也不遑多让。

“拜见几位殿下。”

他利索的翻身下马,同陈叔宝他们行了礼,之后便邀他们上车。

许念朝见他的模样一点也不生疏,便不由得打趣道:“没想到江总大人不仅是一位门客,竟还身兼多职,是太子皇叔的车夫呢。”

“郡主真是折煞微臣了,能者多劳嘛。何况,能来接几位殿下是微臣的荣幸。”

江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着答道。

三人依次上了马车,很快便回了宫。

说来也巧,许念朝的昭华宫与陈叔宝的太子东宫都位处华林园附近,他们的车架便由北市驶入了大厦门。

许念朝本想先路过东宫或是分开走,无奈的是,几人都执意要先送她回宫,就连那位与她多少有些私仇的四皇叔陈叔坚,也不例外。

内宫之内不允许马车行驶,几人便徒步而行。

今年的初夏似乎都比往年要闷热一些,奇怪的是,明明前几日才落过大雨的。

迈步在华林园之内,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名贵树木屹立于此。

它们为众人遮住了些许来自烈日的辉光,数不胜数的鸣蝉鸟雀在此间啼鸣,光影错落,别有一番无法言说的意趣。

四人未曾并肩而行,陈叔宝与陈叔坚两人走在前方,似是在议事。

江总出于好心便陪在许念朝的身侧,他刚想说些建康城的趣事讨小郡主的欢心,却不想身边娇滴滴的少女,一开口便是国家大事。

“建康如此闷热,不知晋安雨水是否有所缓解?洪涝的治理又如何了?”

江总怔了怔,望着少女担忧的侧脸,暗道自己还是格局小了些,随即便从容的答道:“郡主放宽心,晋安的雨水于昨日已停,想必依照临海嗣王的才干,洪涝的治理也定会顺风顺水的。”

许念朝闻言点了点头,可她的内心总还是残留着一丝不安。

想针对他们临海一族的人简直难以计数,事件的进行愈是风平浪静,便反倒愈会叫人不安。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归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