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去参加三公主的选婿宴,你不必太过紧张。”秦彦修率先打破了沉默,“先与你讲讲陛下的几位皇子。”
孟舒微微抬眸,点了点头,只是道:“那就麻烦将军了!”
孟舒确实对几位皇子很好奇,一来书中涉及过几位王爷的事件,其中她影响最深的便是那位成王。
背叛女主的那位渣男!
女主的一切起始都是为了这位王爷,可谁知道。
这位渣男在女主辛苦努力为他积攒人马的时候,他在后方勾搭她的庶妹,还是害死女主母亲的庶妹。
被女主发现后,还振振有词的说道,女主名声已失不配为他的正妻。
给个妾室的位置都算他情深义重了。
于是逼的女主,直接投靠了男主的好友宣王。
孟舒脑子里不断回想书中的情况,却忽略一旁神色不明看着她的秦彦修。
她已经很久没有唤他夫君了!
孟舒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秦彦修也低头不知想些什么。
她将车上的茶水倒了一杯,送了过去。轻声唤道:“将军!将军!”
就听见秦彦修轻叹一声道:“你以往总爱唤我夫君。”
孟舒假装没听到,只是将茶杯举起道:“将军润润喉。”
秦彦修接过后,低声说道:“陛下长子刘承,为太子,性格沉稳,在朝中地位稳固,其母族乃是当朝太师一族,势力不容小觑。
次子刘术,封成王,性格看似温和,在军中略有威望,母族为武将世家。
三子刘煜,封号宣王,是我相交甚好的朋友,他心思缜密,足智多谋,在朝中颇受陛下器重,其母为贵妃,家族在文官中也颇有影响力。
四子刘谌,封宁王,为人阴鸷,善于权谋,在朝中拉拢了不少势力,母族是江南富商。
五子刘晖,封瑞王,性格温和,醉心于书画,无心政事,母族是书香门第。六子刘泽,尚且年幼。”
孟舒听得入神,心中暗自思忖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和好奇,眉头微微蹙起。
秦彦修看着孟舒那认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夫人如此专注,倒是让为夫心生欢喜。”
孟舒听到这话,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低下头,避开秦彦修炽热的目光,娇嗔地说道:“将军莫要打趣妾身了。”
她的手指轻轻绞着衣角,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秦彦修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温柔:“舒儿,我所言皆是真心。”
孟舒心中冷笑,好一个情深意切,只是她可不敢轻易相信这份感情。
她咬了咬嘴唇,刚想说点什么回应一番,表示自己听到了,却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传来:“将军,夫人,到了。”
孟舒暗暗松了口气,抬眸看向秦彦修,说道:“将军,我们下车吧。”
秦彦修微微颔首,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将孟舒扶了下来。
孟舒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裙摆,抬眼望去,到了宫门口就不能在坐马车了,就该步行进宫。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应对。
秦彦修紧紧地握着孟舒的手,似乎是在给她力量。孟舒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
何孟舒望着眼前朱红宫墙,心里头十分的惆怅,只是那点惆怅,倒不是怕待会儿见着其他贵女要应付什么。
而是一想到从这宫门到宴会的地方,得足足走将近一公里,脚步就先沉了几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暗自叹气,都怪秦彦修的官职还不够,宫里没赏下能代步的轿辇,她一个外命妇,既不能僭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靠自己的脚一步步挪过去。
再想想自己这身子,平日里在府里走个花园都要歇两回,这一路下来,怕是没等见着宴席,先累得撑不住了。
一旁侍奉的锦书瞧着自家小姐微微蹙起的眉,心里早跟着揪紧了。
小姐这身子才刚养好了些,往日在府里绕着庭院走半圈都要歇一歇,如今要在这宫道上徒步走将近一公里,哪里吃得消?
可皇命在前,纵是担忧也只能压在心里,只悄悄替何梦书紧了紧披风的系带,盼着能少受些风。
秦彦修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先前只想着按时赴宴,竟忘了自家夫人的身子吃不消长途步行,又想起她连轿辇都没法用,心里又懊恼又自责。
可事到如今,总不能在宫门口耽误,他只能快步上前,对着前头领着女眷的小太监拱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劳烦公公通融,内子近来身子虚弱,实在经不起急走,还望公公待会儿行步稍慢些,若她实在撑不住,也容歇上片刻。”
说着,便悄悄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小太监捏了捏荷包的厚度,脸上顿时堆起笑,对着秦彦修连连点头:“秦大人这话说的,您这般疼惜夫人,可是少见的情分!不打紧不打紧,咱们今儿就慢慢走,累了便在旁边的廊下歇着,保管不让夫人受了累。”
说罢,还特意回头朝何梦书温和地笑了笑,脚步果然放慢了不少。
何孟舒望着秦彦修递荷包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的憋闷。
不由得暗自吐槽:若是真把她的身子放在心上,早该提前打点好,何至于等到了宫门口,才想起临时找太监通融?
这迟来的妥帖,对她而言用处不大,毕竟这路终究还是得她自己去走。
算了算了,她又不是女主,哪能事事都顺心如意?
女主有男主事事周全,她不过是个炮灰女配,能有秦彦修这会儿记着替她开口,已经算不错了,还计较什么早晚。
她抬眼望向那条铺着青石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头,风卷着宫墙上的落叶飘过来,落在脚边。
何梦书轻轻叹了口气,拢紧了披风,心里暗下决心:罢了,就当是一场硬仗吧,慢慢走,总能到的。
秦彦修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妥帖?
自己早该提前想到夫人的身子,偏生被杂事绊住,竟拖到宫门口才临时补救,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上心。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何孟舒,见她只望着宫道出神,脸上平平淡淡的,没有半分不满,那点内疚反倒翻涌得更厉害。
他甚至宁愿她皱皱眉、说句埋怨的话,哪怕带点不愉也好,那样至少说明,她还在意他的疏忽,还盼着他能周全。
可眼下这副“早料到会这样”的无所谓模样,倒像把他那点迟来的歉意,都轻轻推了回来,落得个轻飘飘的,没了着力点。
秦彦修喉结动了动,想开口说句“是我思虑不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何孟舒没再去看秦彦修的神情,只拢了拢袖口,抬步跟上前头引路的小太监。
好在那太监收了好处,倒真算体贴,走在前面时总时不时回头瞧她脸色,但凡见她眉峰微蹙或是脚步慢了些,便立刻停下脚步,笑着说句“夫人歇口气再走不迟”,就这么走走停停,总算没让她太过受累,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入口。
远远望去,御花园里已是花团锦簇,隐约能听见丝竹声和笑语声,今日三公主的选婿宴,便是设在此处。
何梦书跟着人流往里走时,耳旁恰好传来两位官眷低声说话。
才知晓这宴席的由来原是改了主意的,起初本是要请适龄公子直接进宫参选,可三公主的生母文贵妃却觉得不妥,私下跟皇上皇后进言,说“好男儿哪肯在大庭广众下像货物般被挑选?这般招进来的,只怕难有真心待公主之人”。
圣上后来便改了主意,索性办一场赏花宴,明面上是请些相熟的世家亲眷、受宠官员的家眷来赏春,暗地里却是让三公主借着宴席瞧瞧人,若是有合眼缘的,再由宫里出面商议,顾全了公子们的体面,也给了三公主从容挑选的余地。
何孟舒听着,心里暗自点头:这贵妃倒真是慈母之心。
何梦书听完那两位官眷的话,心里的疑惑才算落了地怪不得连他们这种和三公主选婿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都能收到帖子,原来这赏花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轻轻舒了口气,正想再往前看看景致,眼角就瞥见不远处有个穿水绿色褙子的圆脸美妇人朝她挥着手,笑容格外熟稔。
她愣了愣,仔细打量了片刻,脑海里忽然浮出些模糊的记忆,这不是她在女学时的同窗柳云溪吗?
当年两人同住一个宿舍,常一起在灯下抄书、分享零嘴,关系还算亲近,只是后来各自出嫁,便渐渐断了联络。
何孟舒快步走过去,刚要开口打招呼,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怅然:原主自嫁入秦家后,似乎便刻意疏远了从前的朋友,就连从前常通信的柳云溪,最后也断了往来。好好的情谊就这么散了,倒真是可惜了。
“孟舒!可算看着你了!”
柳云溪不等她走近,就笑着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我刚进园子就四处找你,还怕你今日不来呢!”
何孟舒笑道:“本来依着我这身子,宫里的帖子原是该辞了的,可这几日瞧着精神好了许多,想着总闷在府里也无趣,不如出来透透气,说不定还能撞见从前的熟人,倒也不负这好春光。”
柳云溪拉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点嗔怪:“自你嫁去秦家,咱们俩就跟断了一般。从前在女学,咱们天天黏在一块儿说悄悄话,怎么成了亲,你就总闷在府里不出来了?
我前前后后给你递了三四回帖子,想约你去城外的茶馆喝茶,或是去首饰铺挑新样子,可次次都石沉大海,连个回信都没有。”
何梦书听着,心里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
按照记忆中原主的性子,断不会平白疏远昔日好友,如今想来,那些帖子怕是根本没到原主手里。
秦大太太向来不喜原主跟外人多接触,柳姨娘又总在暗处给原主使绊子,两人一唱一和,定是把柳云溪的帖子截了去,要么随手扔了,要么就谎称原主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她温柔的笑道:“都怪我,前阵子身子总不大爽利,府里又杂事多,竟没留意到你的帖子,许是底下人办事不仔细,把帖子忘了送过来。我回去就好好的说说,往后你的帖子我一定回。”
两人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聊了半晌,从女学时的趣事说到如今园子里的景致,眼里都漾着久别重逢的欢喜。
正说着,柳云溪忽然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梦书,前阵子我听家里人说,秦大将军……又纳了位妾室进府?你如今在府里,还好吗?”
何孟舒抬眼看向她,见她满眼都是不忍与担忧,反倒轻轻笑了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旁人的事:“嗨,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我早习惯了。”
这话落在柳云溪耳里,她心里反倒更不是滋味。
从前在女学,何孟舒每每提起那位年少成名的秦大将军时,眼里是藏不住的光,话里话外都是“愿得一人心”的憧憬,连带着说及未来的日子,都满是期待。
可如今,她提起丈夫纳妾,却只剩一句轻飘飘的“常态”,那模样,跟从前那个鲜活热烈的姑娘判若两人。
何孟舒瞧出她的怅然,心里也泛起一丝涩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暗道,原主啊,原主,这世界上的男人的承诺最不可信,而且你还不是他命定的人。
她心里不免得有些不满,若当年秦彦修未曾在原主及笄时,握着原主的手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他从未给过她那样真切的期许,或许她如今也不会这般心冷。
正是那份落空的承诺,才一点点磨掉了原主眼底的光,让原主变得疯疯癫癫,不像自己。
何孟舒垂眸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心里暗道:从前的何梦书为了那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把自己困在秦家的宅院里,困在对丈夫的期许里,最后落得个郁郁寡欢、身子亏空的下场。
可如今占着这具身体的是她,她断不会再走原主的老路。
什么夫妻情分,什么一生一世,在性命面前,全都轻如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