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春末,天麻麻黑,凯本镇凯本老街口进去第3户人家,25岁的少妇秀凤,即将临盆的她此时感觉下腹隐隐坠痛。
她右手撑着自己右后腰,左手轻轻揉着自己硕大的孕肚,在光线微弱的房间里慢慢踱步,走着要比坐着舒服些。
3岁的儿子红云在她身边“妈妈...妈妈...”叫着绕来绕去,母子俩刚吃完晚饭。晚饭很简单,土豆混合大米煮的饭,一盘青菜、青椒炒茄子和干红椒炒酸菜。
秀凤肚子开始一阵阵疼痛,估摸着怕是老二想急着出世,她心想:“看来老二等不急想来到人世,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要出娘胎。”
想着又一个亲骨肉要来到这幸福的小家庭,心中总是有满心的欢喜和期待,人虽感到疲惫和乏力,家要添丁,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秀凤生过孩子,觉得有生孩子的经验,这二胎也能顺利生下来,痛是必然要经历的,可感觉也没象第一次生产那么可怕和不安。
这个时代的偏远山区的农村,医疗技术和医疗设施都很落后,有的小镇上,就一间简陋得让人不想进去看病的小卫生所,只能治些头痛脑热的常见普通病,象妇女生孩子这种事,都是在家里自然生,只是头胎或难产才去请接生婆到家帮着照料。
秀凤家离县城约50公里,想去县城医院生孩子是不可能,因交通极为不方便。
一是路难走,马路是晴天车过尘土飞扬,犹如战争电影打仗时的浓烟滚滚,让人见不到5米之外的事物。雨天泥泞的土路车滑危险,还要绕着连绵的崇山峻岭,一忽儿登顶,一忽儿悬崖峭壁,一忽儿在夹皮沟似的山谷七弯八拐,才能到县城。
二是还没有去县城的班车,去县城基本是走路,搭货运车或拖拉机。
搭车的机率极微,货车也是10天半月才去一回,有时可坐牛车走一段,连坐拖拉机的机会都少。
所以镇上或山沟村子里的孕妇,从未想过要去县城医院生孩子,何况在县城医院生孩子还要许多钱,对于山区贫穷人家生孩子花钱感觉太浪费,再说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是瓜熟蒂落的事,要是真个生孩子难产死了母亲或子女,也认为这就是命,也只得听天由命。
秀凤的老公有工作,是他们镇第一个出去开货运的司机,秀凤不愿叫老公早先送她去县城医院,她心想能节约一分算一分,老公一个人的工资养家还是有些困难。
秀凤是经历过旧社会的农村人,勤俭节约本就是她善良的天性,加上农村许多人家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哪还舍得花生娃娃用的“冤枉钱”。
孕妇们本来认为生孩子就是女人要走的路或过的坎,特别是农村怀孕的妇女,不晓得哪样叫“娇气”。
从知道怀孕那天起,种菜种地,煮饭,挑水洗衣喂猪,养鸡鸭直到快临盆还在做,遇到丈夫或婆婆比较心疼的,可能日子好过些,遇上大男子主义特别重,婆媳关系处不好的,孕妇的苦就只有自己扛。
秀凤的老公陈志仁,因14、15岁跟人学开拖拉机,很快就学会,17岁就被招工到州运司学开货车。
他成为镇上第一个会开货车的人,那时全县会开货车的寥寥无几,人们觉得他聪明,也觉得开车危险,人们觉得他胆大,吃得苦,下得烂,加上每天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车开得飞快,人坐在扬起尘土的车中得意自信,人们总是见他灰头土脸地风里来,雨里去,送他绰号“烂朽朽”。
他在300多里外的州运司当长途货运司机后,一年到头要有运到家乡的货物才能回家,他的货车也不是专职跑他老家,其他县的乡镇也要跑,他基本常年不在家,能干的秀凤就更不能娇气。
她想如果孩子要在今晚生下来,就自己接生,她不想打扰别人,万一有不便的地方,再大声喊叫,隔壁邻居会拢来帮忙的,何况婆母和老公的大哥二哥家就在自家周围,他们听到喊声会来帮忙的。
如果顺利生产,就自己收拾处理一下,她连接生婆都不想请,因为自己太能干,自信到不想麻烦别人。
她边想边做一些事,先去灶房烧开水,等下要是孩子生下来,自己剪脐带,用温水清洗孩子,包裹好孩子就行。
包孩子的小棉被用的是红云曾用过的,小孩的尿片已经用一些旧布裁剪得长条长条地洗干净晒干放好的。
此时26岁的烂朽朽在州运司单身宿舍休息,明天他要跑车拉货到另一个县城。他只知道老婆最近几天要生老二,但不清楚具体哪天生?他本想请假回家照顾老婆生孩子,怎奈自己是公司的骨干司机,又是年年的先进标兵,这年头的人,一切是讲“奉献和服务新社会。”***语录:一切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各行各业都要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象请假回家照顾老婆生孩子这等事不足挂齿,他也知道老婆能干,想当年就是见她能干漂亮温柔才决心娶她。何况家里有生了6个孩子的母亲和生了几个孩子的大嫂二嫂照料,他也放心,再说婆娘生孩子,大老爷们也帮不上啥忙,至少他帮不上。
秀凤虽是偏远山区的农村妇女,但她也是读过书的知书达理的新时代女性,她想丈夫工作特殊,常在大山危险的路段送物资,没有他们这些司机送人们需要的生活用品,许多地方日子过得艰难。
秀凤也不想扯丈夫后退,从嫁进他陈家,她就一个人操持家务,家里的事从不要丈夫做。
跟丈夫结婚5年,多是聚少离多,夫妻恩爱,相聚时先解决相思之苦,还来不及家长理短,丈夫就又走了,想报怨生活的不易都没时间,俩人相聚就是小别胜新婚。
要是遇到她行经那几天,她面对有些许急躁年轻的丈夫发愁且无奈,她常躲去大嫂或二嫂家,或者带着红云去干农活,在不远处的山丘上看着丈夫开车悻悻地走了,才敢回家。
秀凤深爱老公,从未让他操心过家里的事,家就是简陋的4间木屋,她总是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朗朗,井井有条。
跟寡居的婆婆、哥哥及妯娌们和睦相处。
天已黑尽,她点上煤油灯,平时就是点枞树枝照亮,今天要生孩子才舍得点煤油灯,煤油灯有玻璃罩,不会被风吹熄,要不然黑灯瞎火地搞得人手忙脚乱。
即使点煤油灯,屋子仍然有些昏暗,但总比没光强,她对儿子说:“崽呀,妈妈马上要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你高兴吗?”
“高兴。”红云稚嫩地拍手叫道。
“嗯,乖,你有了弟弟或妹妹以后就有伴玩。”
“好呀,好呀”。红云知道弟弟或妹妹在妈妈肚子里快要出来,虽然他不懂他(她)怎样出来,但很期待的样子。
“好,那你乖乖地在屋里,等下你就看到。”
“好.......好.......”。
秀凤交代完儿子,她躺到床上,红云乖乖地坐櫈上看妈妈生弟弟或妹妹。
床上垫着厚厚的稻谷草和一些旧棉布,好在天不冷,也不用垫棉絮,生完孩子就把搞脏的布留下来洗干净,搞脏的稻谷草就不要,农村稻谷草多的不是。
一阵镇痛后,感觉下身灼热撕裂地疼痛,她抓着床沿忍痛使劲,不停地呼气吸气,好让自己有劲把孩子顺利生出来,她那清秀的脸庞开始扭曲变形,眼睛眉心皱一堆,全身每一寸肌肤和器官都在使力,头和身子已大汗淋漓,自己呼出一口气,再吸一口气,两手用劲抓着床边不断使劲,集结全身的劲往腰腹部送,心里默念“使劲......加油......嗯......”
她还不敢大声叫,怕邻居们听到跑来帮忙,她觉得生孩子是害羞中带些污秽和血腥的事,能自己收拾好,不让人看到她难堪污秽的狼狈样更好。
当她感觉孩子的头要出来时,勾下头看看自己下身,用手摸到孩子的头,努力再吸一口大气“呵......啊......”,孩子头部出来,谢天谢地,不是难产,再咬紧牙包骨使劲大哼一声,孩子顺利落下,她挣扎坐起,忍痛抱住孩子,轻轻拍了拍孩子后背,孩子“哇哇”叫出来到人世的第一声,秀凤拿放床角的剪刀剪脐带,把孩子脐带捆扎好。
孩子再次发出“哇...哇...”来到人世的啼哭,声音相当稚嫩,洪亮清脆,是个女婴,看着手里的新生命,这下凑成一个“好”字,秀凤喜极而泣,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想到厨房舀热水兑成温水把孩子身上和自己身上血腥、粘粘糊糊的污秽物清理干净,再仔细端详这个小生命。
婴儿却不停地哭叫,周围邻居听到秀凤家传出婴儿哭叫声,坐在她家坎上的婆母听到婴儿啼哭声警觉起来,心想:“莫不是秀凤生了?这三媳妇,要生孩子也不讲一声,三儿又不在她身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三儿岂不要怪罪她老人家?”
她刚吃完晚饭,在洗碗,她边嘀咕边灭了灶里的柴火,朝三儿子家颠着三寸金莲小跑着下坎去,进屋见到媳妇孩子平安,才舒一口气。马上想着去做点什么。她进屋就叨叨念:“秀凤,你真是胆子大,生孩子都不跟我们讲,这身边没个人怎么行?要是难产或痛晕死转去,你和孩子怎么办?要是朽朽回来听说你生娃我们都不来帮你,岂不怪我?你......哎!我给你打水洗洗吧。”
“妈,您别多心,这不天黑,大家忙累一天,也要休息,您年纪大,也不能劳累您。我生过孩子,有经验,所以不想麻烦别人,你看我还不是把孩子生下来了。”秀凤急忙给婆母解释道
“再忙再累,这种事也必须得帮,这可开不得玩笑。”婆母依然嗔怪她道。
隔壁不远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也听到孩子哭声,他们不由自言自语惊道:“拐咯,秀凤家有嫩娃啼哭声,肯定是秀凤生了,得赶紧去看看,肯定有事要帮忙。这家伙生孩子这种大事也不叫我们帮,太大意。”
按农村习俗,男人和未婚年轻姑娘是不能进产妇生孩子的房间,哥俩各自催促自己媳妇赶紧去帮忙,不然对不起平时很照顾他们的三弟。俩嫂嫂也想着要去帮忙,大嫂在砍猪草,二嫂在奶孩子,她的第二个孩子才满月两天,妯娌俩放下自己活路,朝秀凤家奔去。
嫂子俩前后进秀凤家,看见婆婆在舀水准备给孩子洗身子,大嫂急忙上去帮忙抱孩子洗,二嫂在床边安慰秀凤。
突然,秀凤又开始喊肚子坠痛,感觉肚子翻江倒海的,好像还有脚在踢她肚子,心想:“莫非肚子里还有一个?”
她跟床边的二嫂说:“二嫂,我肚子好像还有小孩在踢,是不是肚子里还有一个?”
“那你赶紧躺好,使些劲,看还生得出不?”二嫂边叫秀凤躺正,勾下身子往秀凤下身查看,果然有一孩子头快冒出来,急忙叫道:“妈,大嫂,快来啊,秀凤肚子里还有一个,快出来了,你们赶紧过来看看。”
婆媳听到,着实吃惊,还从未听说家族里有生双胞胎过,只听别人生双胞胎,但她们镇上还没听谁家生。俩人进屋时,老二也生下来,还是个丫头,一家人高兴,赶紧拿水洗洗,等一切做好,大家才发现老大从下嘴唇到下巴处有块很明显的血红肉色的胎记,胎记虽不是连成一片,但有一块还是挺明显,几乎占据她整个下巴,周围还有零零星星的散落在大块的周围。
大家觉得女孩子长胎记在脸上总有些难看和失望,但又感觉幸好没长在脑门、两脸庞或额头上,要是长在这些地方,那就等于毁容,女孩子脸上长这些就是不幸啊。
还好,老二没有胎记,脸上皮肤细嫩光滑,眼睛大大的,睫毛长,头发也浓密,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
她们把孩子抱给秀凤看,在喜悦中,秀凤一看胎记孩子心里五味杂陈,担心女孩子长大是否能嫁到好人家?她只叹命运作弄,怎么大女儿有胎记,而小女儿没有?难道是要她们好辨别吗?
这两孩子就长得不像,老大像爸爸,老二像她,她心里也对老二偏爱一些。就跟大嫂开玩笑念叨:“大嫂,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孩吗?这个胎记的送你,没胎记的我带。”
已经37岁,生了4个男孩的大嫂听到秀凤要把大女儿送给她,非常开心,她一直就想要个女孩,可一连生下4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她很失望,怕再生男孩,都不敢跟老公行房频繁。
此时见秀凤一说,怕秀凤开玩笑,很认真地再问秀凤:“秀凤,说话算话,你真舍得送给我?等孩子满月我就来接她。你莫后悔呦?妈妈、菊菊,你们给我作证啊。”大嫂生怕秀凤是开玩笑的,急忙叫二人作个见证,看来她是真心想要这个女孩,她一点也不在乎婴儿脸上那点胎记带来的“丑陋”。
秀凤见自己的玩笑话大嫂当真,这是她没预料到的,不管好坏,也是自己的心头肉,也不舍得送人,可自己当作众人把话说出去,她原想大嫂是不会喜欢这“丑丫头”才那样说的,没想大嫂居然那么认真要,就只有尴尬笑笑,再不说话。
秀凤怀孩子时,肚子是比第一胎大些,只想是这个孩子比红云大,或羊水比较多些。根本没往生双胞胎上去想过,俗话:“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儿奔生来娘奔死。”
秀凤生双胞胎没难产,还顺产,真是万幸。此时屋子里俩孩子此起彼伏的啼哭着,大家忙着哄孩子,有三个爱看热闹和热心的邻居婆娘也来瞧瞧,一看秀凤生双胞胎,大家七嘴八舌,甚是开心。
大家轮流抱孩子,逗孩子,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怎样让秀凤多发奶水养俩孩子时,突然秀凤大喊肚子痛,大家吃惊想:莫非肚子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