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圣贤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这在古代本是鼓励男儿大丈夫要有作为的话,现在落在陈平身上,她小小瘦弱的身躯,没曾想生下来就是先吃苦的。
自她来后,全家人的衣服和被子床单,她全手洗,而且还要洗干净,洗不干净,估计头上要着三娘敲个乌疙瘩。
所以棒槌和搓衣板,就是她从小的特别“玩具”,只是这“玩具”没给她带来多少快乐,带给她的是生活艰难和劳累,且无奈。
一年四季常与棒槌、搓衣板和肥皂洗衣粉水做伴,那些肥皂水或洗衣粉水总是把她的手,泡得脱皮,这恐怕是陈平命里有的。而她妹妹是女孩,却没有这种命,只因为她们的母亲不是一个人,偏偏她还遇到个极爱干净整洁的后妈。
春夏秋洗衣对陈平来说不算苦,也不算累,她最怕冬天做这活。她不但要洗衣被等,还要洗菜洗碗,打扫家里卫生,全家就她和水最有缘。不是水眷顾她,而是生活要给她的考验,对于她的苦,水没错,她也没错。
她的手一到冬天就遭罪,由于手接触水多。尤其是刺骨的冷水,她的手常常皲裂,那个时候没什么护手霜或胶手套。冬天洗衣服洗菜就是直接泡冷水里。
自从大伯妈过世后,陈平也洗大伯一家人的衣服,但农村没那么讲究,换衣服没那么勤,差不多是一星期换一次。
这样容易生虱子,换下来的内衣短裤都爬满虱子,她常常洗了衣裤,还要煮一下一家人的衣裤,说是可以杀菌,那东西吃人的血,还把人搞得奇痒无比,苦不堪言。
她洗得怎样,大伯他们也不会说她,哪怕她就是拿去水边随便搓几下,也算她洗了,即便她那时还小,她洗衣也是认真的,因为大伯妈把她培养成勤劳爱干净的小女孩,所以她做啥事都是认真的。
凯本的水真是怜惜那里的山民。那里的井水却是冬暖夏凉,一到冬天,井水都冒热气,所以在那洗东西反而是享受,水温温润润的,很舒服。
而县城的水,冬天可冷了,三娘是个讲究和爱干净整洁的名门“大小姐”,她的出身让她眼里容不得沙子,一身邋遢是她绝对受不了的。她是一两天一换,内衣裤天天换,尤其老公跑车回来,第一要他先换衣服和洗澡,否则晚上连床都不能上。
自打陈平来后,她更要求全家勤换衣服,这可苦了陈平,两手除6--8小时睡觉或上课外,余时,她的手就不要想当娇小姐的手。
放学回来或周末,她的手主要是跟水打交道,而不是跟书籍作业亲密接触,只有她做完家务事,她才去做作业,但她学习的好坏,三娘可没象对红云和陈丽那么上心,所以陈平学习不好是很正常的事。
冬天冷不说,每个人穿的衣服还厚,棉衣棉裤不洗,但厚罩衣是要换下来洗的,洗起来费力,家里人也不是训练有素那种,大家预备起同时脱,同时穿,总是你脱你的,他脱他的,大家脱下脏衣就丢竹篮和洗衣盆里,等陈平有空就拿去洗,三娘见不得脏衣堆到第二、三天才洗,所以谁脱下,陈平有时间都得赶快洗。
尤其陈丽陈军衣服更脏得快,俩孩只知道玩,常在地上跟小朋友们玩游戏,在地上打弹珠,抛石子游戏,跳板,丢沙包,滚铁环,打篮球等,玩这些就容易搞脏衣服。
俩姐弟可不怕脏啊,脏了有姐姐随时洗,他俩只负责尽情玩。
县城的水可不像凯本那样冬暖夏凉,而一到冬天,冷的刺骨。让十指关节冻得钻心地生疼。
陈平家厨房曾是学校老食堂,那里本就有根水管,就在她家厨房外边,外边有一约20公分宽,20公分深,四五米长的水泥槽,洗衣洗菜的脏水就是从槽里冲出去。
有时院子里的人,也要去她家水槽边,洗衣洗菜或挑水,小禾最爱去她家洗,有时和陈平在一起洗还有伴,谁先洗完,还可以帮对方洗。
到冬天俩人就不想下河洗,河边风大,吹得头都是痛的,在河边那手泡水里还好受些,要是离开水,被冰冷刺骨的河风一吹,手就冻得麻木,手指都伸不直。
俩人都要蹲下,先把手放大小腿膝关节窝里捂捂,感觉手不木了,才再洗东西,这样俩人的手都容易皲裂,皲裂的手再洗东西,碰冷水,就更痛,简直是恶性循环。
冬天洗菜也不好过,那时的菜都不打农药,菜叶上爱长几种菜虫,有一种虫卵总是密密麻麻附在青菜、白菜叶上,那些菜还是泼粪的,有时粪都还在菜上,非常难洗。
陈平洗的特别仔细,洗不干净被1.5视力的三娘发现,是要挨骂的,自己觉得不洗干净吃了也恶心。
水冷时,她只得把菜放盆里使劲摇晃,这样许多虫卵会被冲走,有时她得把菜放水里搓,但又不能把菜搓溶,得掌握力度,这就得把手泡水里慢慢轻轻地搓,也是手指骨很难受的。
本来爱劳动的人的手指骨皮薄,几乎就是贴着骨头生,没多少脂肪,洗冷水不难受才怪。
这天,陈平三爸见她那开裂开口的手泡水管边洗衣,实在是冻得可怜,除陈平外,其他人都在屋里考热烘烘的炭火,而她在屋外凛冽刺骨寒风中冻得直打哆嗦,没谁帮她分担些活干。
他见女儿洗衣服冻得冷嗖嗖样,着实可怜,但作为男人,作为一家之主,他是不会干洗衣这种娘们活的。
那时像朽朽这类男人,认为洗衣绝对是女性干的活,男人如干这种活,不但觉得自己会遇到霉运,还象征男人没出息,尤其象他开车的人,更忌讳。
所以他也不强迫大儿子做这事,小女儿和小儿子还小,更不要求他们做,何况俩孩子还是德茵生的,德茵不叫他们做,他也不好叫他们做。
这个家,这些活就是老婆和陈平的事。可他也没胆量叫老婆做,苦活就落到陈平一个人身上,也是必然的事。
他为了维持这特殊的组合家庭的和谐,尤其为俩大孩着想,他变得更迁就老婆,在老婆面前,他越来越耙耳朵。
此时朽朽见女儿泡冷水里洗衣,水槽边风大且冷,感觉她的手活生生的疼,他跟女儿说:“水太冷,你就烧些热水洗吧。”
谁知老婆正出门,听到老公对陈平关心话语,她那被炭火烤得红扑扑的脸蛋顿时阴冷起来,对父女俩吼道:“怕冷,是要等老子来洗咯?你舍不得让你姑娘做,是不是?我每天要上班,要操心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我不苦?我不累?你心疼她,要用热水洗衣,我们家恐怕还达不到那样的奢侈吧?”
朽朽没想到一件小事,被老婆一撞见,就弄得鸡飞狗跳似的,让他和陈平不得安生。尤其陈平见到她,怕得像电影上地主家做错事的丫鬟,吓得筛糠抖,哎!真是难为这孩子。
他觉得老婆有时对待陈平,已经到无法理喻的程度,但他又不好对老婆发火,“母老虎”早已褪去久违的温柔,朽朽想不通,老婆婚前那么温柔可爱,结婚生了孩子,简直变了个人,不开心时,就怼天怼地,骂他及孩子们。
自己老妈有时来县城帮四弟媳在街口的小桥头,炸油炸粑卖,卖到下午,老人家就回他家吃饭和住宿,德茵会在他面前叨叨不停道:“你看你老妈,本是来你四弟家帮忙做事,帮完不去他家吃住,而是来我们家,你四弟家孩子还没我们多,他家也不是住不了。”
此时,朽朽只有装聋,不理会老婆对老妈和四弟的不满,德茵也只是在他面前念念,也拿他和婆婆没办法,老婆还是心好的,起码没拿脸色给老妈看。
可在对陈平份上,着实过于严厉了些,这要是她自己的孩子,也许不会这样。
象这些新社会,有文化,有工作,又漂亮的女子更不好惹。
为什么曾经的温柔可人女子,结婚后就容易变成“河东狮吼”呢?这是朽朽及许多男人知道又无法解决的难题。
此时面对老婆的间歇性过敏激动,朽朽只得讨好地对老婆说:“今天太冷,你看地上都结冰,这水是刺骨地锥手,陈平满手都开裂,那冷水弄在伤口上,可是钻心地疼,她一直不停做家务,摸冷水,那些皲裂的伤口就一直不见好,她用热水洗要好受点。”
“你怕她痛,等于是她就不该做事咯?家家不都是这样洗衣服,哪家女孩没做过这些事,我也做过,有象她那么娇气吗?”三娘不依不饶道。
“不是那意思,是天气太冷,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朽朽还想为女儿争取“福利”。
“她用热水洗,难道手就不会疼吗?她在乡下不都是帮她大伯家这么做吗,这点苦都不能吃,这个家养得起大小姐吗?”
陈平听着他们的争吵,心已跟这冬天一样冷,她只是忍着泪水默默洗衣,冷就冷,冻就冻,反正不至于要死人。自己老天菩萨保佑,连冒都不感一个。
朽朽觉得老婆是一点也不心疼陈平,但他一点也不敢指责她,他不想为点小事就跟她吵架,他永远也吵不赢她,他就要进屋。
“你晓得心疼你姑娘,那我来洗。”三娘很生气吼道。
边吼,边俯身,陈平和三爸以为她真要去洗衣服,吓得陈平赶紧说:“三爸、三娘,我不怕冷,我能洗。”
只见三娘不是去洗衣,而是去把盆里洗过的衣服拿起丢到地上,还把瓷盆丢得哐郎朗地响,嘴里骂骂咧咧道;“不洗就不洗,大家都不要做得了。”
她这作恶得,这不明显是要陈平把衣服再多洗一遍吗?
吓得陈平急忙去把衣服捡回来,又重洗。她想哭,但此时只得把眼泪和委屈逼到肚子里,不敢表露出来,否则她和三爸今天无宁日。
她心里清楚,三娘是舍不得她用柴火。
她想到,三爸为心疼她,谁曾想会遭来这般谩骂,为息事宁人,她只有默默埋头做事,家里才稍微安静些。
朽朽怕老婆越泼越凶,这样陈平在外边更冷,他好说歹说,才把怒气腾腾的老婆劝进屋里烤火。
其实陈平也知道,一个冬天,一家人的衣服,都要烧热水洗,也不可能,不光浪费柴火,还要她一盆一盆接水倒锅里,烧开后要一盆一盆舀出来,反而增加她劳动量,那样还麻烦罗嗦,不如几下在水管边洗了还痛快。
要是冬天洗被子床单,她有时邀约小禾一起去河边洗,俩人互助,洗得快,但小禾家可没象她有那么多衣被洗,所以常还是她一人下河多。
陈平和小禾,冬天是天天摸冷水,虽然手会开裂,但俩人手脚都不会生冻疮,要生冻疮才叫可怕难受,一冷就痛,一热就痒得抓心掏窝的难受。
她俩的一些同学和小伙伴,在家从不做事,可一到冬天就生冻疮,严重的还恶臭流脓,苦不堪言,也许是老天爷垂怜这俩小姑娘,还不让她俩生冻疮。
但有时,陈平洗衣服还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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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
今早9点过醒来,打开微信朋友圈,大部分是发表“母亲节快乐”和祝福母亲节日快乐的信息,我才知道又到一年一度的母亲节了。
那在我这章正文后边,我也来谈谈我对“母亲节”的感想。
因为我的小说叫《无娘崽》,这个世界有父母陪伴或母亲陪伴长大的孩子,真的是很幸运的人,然而有“有”就必然有“无”,这是自然不变的规律。
我小说的女主人公,生下来不久,妈妈产难离世,她从此成为人们眼口中的“无娘崽”,这三字代表“可怜,造孽,奈何”。而女主人公不幸中万幸遇到她的亲戚对她不离不弃,艰难养育她。
后来她有了后妈,却跟后妈爱恨情仇纠葛十多年。
因为她爱上父母不喜欢的男人,她被迫脱离她原生家庭,她的家人打算再不认她。她跟爱人过上一段幸福自由的生活。然而,直至她遇到母亲同样的难产,在医院抢救时,有熟人跑去告诉她爸爸,说她难产在抢救,有可能要死,她父亲顿时急得热窝上的蚂蚁似的,但他又迷信,不敢去看女儿,父亲立马急哭了,只冒火催老婆去医院看看。
后妈曾非常生这继女的气,但人命关天,她也不得不去医院看看,当她看到刚抢救过来,已经奄奄一息的继女时,动了恻隐之心,去给她煮了9个甜酒鸡蛋,给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她,她狼吞虎咽,囫囵吞枣似的一口气吃下,跟后妈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
自己当妈后,也能理解体谅后妈曾经的作为,后来还很孝敬后妈,她自己也逆袭成长,把女儿培养成高学历,有作为的歌唱演员。
小说主人公,是个真正的“无娘崽”,而我是个有娘的“无娘崽”,我父亲过世7年,而我母亲还健在,只是在我很小时,他们离了婚。而我和弟弟成了他们婚姻的“牺牲品”。
小时,我冬天在河坝洗被子衣服,而我母亲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洗,她不敢来帮我,由于她曾把我手脚捆住绑架我,要挟我爸爸,当时我恨她,那时,我对她有了选择性的没记忆,只觉得那是我妈,又不象是我妈。因为我恨她,因为她,我常被爸爸打骂。
爸爸把恨她的气常发在我身上,导致我和弟弟后来的婚姻都不幸。我结婚离婚。
但现在,我很同情我爸爸,也可怜我妈妈。
我后来工作后,有工资,才去乡下认妈妈,可又跟她没啥感情,只是觉得她在农村不容易,我只想从微薄工资中,拿些钱给她用。
我父亲是真正的财主家的二少爷,受过高等教育,琴棋书画皆通,就是一风流倜傥,儒雅的白面书生,在他那个时代,他在我们县都算个有才有貌的大才子。
可大家都知道,他正逢那个天翻地覆的岁月,财主家是相当不吃香,而且过得很艰难。我父亲在36岁才遇到我母亲,母亲是逃难出来的,差不多成乞丐,而且没文化。
也是我姑姑和姑妈想要兄弟有后代,他老了有个依靠,才极力劝我爸爸跟我妈结婚的,因为我妈妈要求,只要有人收留她就行,她不计较我爸爸特殊身份。
而唯一打动我爸爸和姑姑们的,就是我妈妈还有几分姿色。那时,我姑姑们还有遗传学的思维,认为他们的颜值生的孩子不可能丑。
刚生下我时,我很白净漂亮,俩人都很开心,可生下我不久,父母就常大吵大闹,俩人生活习性不在一个层面上。
我爸爸其实骨子里看不上我妈,他觉我妈特别不能干,爸爸老是认为,她是好吃懒做的女人,但我妈是个干农活的女人,而不擅长整理家务,而我爸爸是个极为干净整洁的人,最后结局可想而知,爸爸认为离开我妈,他才能多活几年。
现在还是有许多人离婚,有许多人怕结婚,也有些生下子女不管不问,我觉得这类人是最没责任心的人,如果不想养孩子,那又何必要生呢?
但这个社会古有“无娘崽”,现在有,将来还会有,可以说会生生不息的发生。
我不能改变这世界发生的规律,但我希望这社会少些“无娘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