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进入大院后绕过几栋楼开进一个车库模样的建筑，里面光线很暗，路心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车还是没有减速，继续往前开然后进入了一个很长的下坡。下坡路面上的减速带震得车身一阵轰响。
最终车停在一扇和墙一样高的打铁门前，铁门两边有灯，灯下站着两组士兵，他们背靠背站在一起，而他们枪口几乎指向了身边的所有方向。在四周的墙上，地上还放着一些箱子，亮着橘黄色的灯。
路心还在迟疑，铁门轰鸣着打开了。
穿过4道隔离闸门，路医生在两位士兵的引导下，来到了一间会议室，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秦建军和杨卫国。
秦建军首先起身和路医生握手：“路医生，您好，我所在的部队保密级别很高，所以不得已把您请到这里来了，请您见谅。”
路心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和秦建军握了握手。
杨卫国也起身走过来，握过手后说：“那我们进入正题吧。”
尽管谈话中路医生一直很小心但还是几次触及到了保密的红线，每当这时两位军人只会重复告诉她：“我只能告诉您，俞阳龙的精神状态关系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您知道这些就够了，我也只能说这么多。”
和红线碰了几次，路医生干脆说：“那不如这样，我尊重也遵守你们的保密规则，你们叫我来有什么要问我的，我如实回答。”
“其实我们是想了解一下，什么是心理治疗，心理治疗又是怎么起作用的，是怎么帮助俞阳龙在这么大的程度上恢复正常的。”秦建军问。
“嗯....问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你们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心理学发展起步比较晚，在经济改革对外开放开始之前，我们只有思想工作，没有心理学，当时认为心理学是资产阶级的。这导致了我们心理学起步就落后。后来开放了，出现了很多靠心理咨询师培训赚钱的人，导致心理医生这个行业鱼龙混杂，有很多水平其实不行的人混成个心理医生的名称骗患者钱，治疗效果也不好。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们普遍对心理学和心理医生认知度低，接收度也低。”路医生顿了一下“而且，部队里应该也不允许有心理辅导这样的事出现，你们需要的人是刚硬的，不允许人柔软下来，这应该是职责使然。”
秦建军微微一点头。
“至于说心理治疗怎么起作用的什么叫心理治疗，这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涉及很多专业知识，不过我可以尽量打个比方。让我想想.......”路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她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最后她转过身靠在会议室“假窗户”的窗沿上，“假窗户”外是一张画着蓝天绿树的立体画，画上打着灯光，这种景观是为了给长期待在地下室的人减轻精神压力设计的。
路医生靠在那里，面对两位军人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们可以把一个人的精神比作一条河流，那把人的精神发挥正常功能比作河流流入大海。那俞阳龙这条河流经历了太多创伤性事件。这些事件有儿童时期他父亲对母亲长达10年的无端谩骂和两次家暴，当时这孩子都在场。不过更多的事后来叠加上去的电子游戏对创伤的刺激，和在他的幻觉和那些人对他的摧残中给他造成的创伤。这些事件破坏了他的精神外包装，就像是河流两岸的河堤有很多决口。水会顺着决口处流出来，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他的精神问题。”
秦建军杨卫国没有说话
路心继续说道：“一个精神外包装健全的人，外界的信息被他接收到以后，是由大脑自动处理分类保存的，但经历过很多创伤的人精神外包装破损，外界的信息无法被大脑顺畅处理，反而会和脑内的信息进行错误联结，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幻觉会越来越多，病的越来越重，也是为什么我不允许他玩游戏电视也要少看，这些信息进去会和他脑内的信息联结形成新的幻觉。我的心理治疗首先是要清除掉这些信息，我用的方式是通过双侧交替对称刺激他的大脑降解这些信息。我通过让他注视我手指然后引导他左右的快速眼动，或是交替拍打他的手指尖来刺激他大脑的左右半球相互交流信息，在这一过程中，不断通过他的表达和我们的交谈来梳理信息，并灌入安全的信息和感觉，来给他一个安全的降解信息环境。在这个过程中还要释放他心理创伤的恐惧和愤怒，处理他的心理创伤。这个过程十分艰苦，但坚持做了两年，应该说还是卓有成效的。”
两位军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已经在表达不解的意思。
路心注意到了这神情，于是说：“嗯，可能不太好理解，怎么说呢。如果把大脑比作一个有人经管的仓库，大脑接受到的信息比作仓库的货物，那么我做的就是让仓库的管理员行动起来，把不该放在一起的货物分开重新整理分类进入存档，这是降解信息的意思。那修理破损的货架，让仓库里毁坏的区域回复存放和运转的功能就像是在处理创伤。降解能给大脑腾出处理信息的空间，创伤处理后，大脑里一些不通的神经通路会变得畅通。这过程那些混乱的信息被处理掉了，他的幻觉因而减少。大概可以这么理解。”
两个军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仍然没有说话。
路心继续说道：“其实无论是哪种精神疾病都是心理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这种自我保护会压抑一些信息不让它进入显意识，但潜意识中的创伤始终需要修复，它就会扭曲变形后进入显意识，成为幻觉或者其他精神病的表现。就像那条河水只是在自然的流动，有了决口水自然而然的要流出来造成破坏。房屋树木和很多杂物都会被裹挟在洪水里，让洪流变得越发危险，这就好比是创伤出现，后续的信息进入大脑都会因为精神外包装的破损而叠加在创伤上。我们堵洪水，要从决口处堵，这就像在修复心理创伤。创伤修复后，洪水失去了根源。农田上残留的洪水要抽出来，淤泥要清理，可以比作创伤修复后还有经历一段时间的梳理过程。嗯我这么说好理解一些吧.....”
秦建军答道：“我理解是有三个过程，降解信息就像是清理出空间，处理创伤就像是恢复一些区域的功能，恢复那个外包装。这之后还有个梳理的过程，嗯.....三个过程是相互关联的。”
路心说：“可以这么来理解，而且这么理解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让仓库能够自行有条不紊的运转，他能自主运转，河流能够顺利入海。完成以上三个过程大体上就可以达到这些目的。”
杨卫国问：“那他不会再次受....受创伤吗？”
路心答道：“在正常人一般能承受的事件他恢复正常后应该是也能承受的。这些事件的信息他在精神外包装完好的情况下能够自行处理自行消化，他仍然会在挫折面前有正常的情绪，但能够过去。除非是特别重大的突发事件，一般人承受不了的，他也会再次受伤。到时候再次治疗也是能再次恢复的。”
秦建军沉思片刻问出一个问题：“你怎么看俞阳龙现在的精神状态？”
路心答道“他的创伤还没有完全处理干净，自主处理信息的能力也没完全恢复。但我是真的要回老家的，太累了，而且我还需要再找一个人来给我做心理督导。还有一点，我最担心的事他后面的行为，那个东西，我只知道叫‘单一想象’这个东西他怎么也不会，我也不能跟他说，说了他问我我也解释不清。反而会撼动他眼中对现实世界的相信。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一直认为现实世界是电影里的数字梦境，只是他无法脱离才待在这里。好不容易幻觉都没了，他相信现实了，一个非现实的东西我是不能以心理医生的身份让他去做的。这东西他不会，我很担心他后面会出现暴力或者性方面的行为偏差。”
秦建军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谈话，又进行了很久，当天晚上很晚路医生才被军车送到火车站，两名战士帮她抬行李，一直送到火车上。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两周的时间蕲艾堂北京春晚在总店楼上健身房的一个空旷瑜伽室里举行。
俞阳龙参演了集体舞蹈《小苹果》，为大家演唱了一首课上学的《鸿雁》，并用韩磊在我是歌手的消音伴奏演唱了《送别》。
应该说他唱的是不错的，从长亭外古道边一直到今宵别梦寒，曲未终了已经把很多艾灸师唱哭了。
唱完，那位曾经的总店技术总监，如今的中层领导，抓住机会上台发表了振奋人心的演讲，并提出明年全员加薪。艾灸馆离散的人心霎时凝聚起来。
临近结束，薄中作为总导演上台感谢领导和同事的支持，致辞中他特别提到，“....感谢，我们的小俞，俞阳龙他这个人平时很能给人带来欢乐....”
最后艾义仁上台，他的话很简短最后就是朴实的几句“.....让我们吃好喝好过个好年.....”
全员去聚餐，俞阳龙却是辞别大家和爸妈回家去了，他已经太累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