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初雪轻飘飘地落在大地上，虽然没有在大地上留下任何痕迹，却仍然没有停的迹象，又似乎是下定决心要留下什么。远处有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站在天空下穿着漂亮的冬裙，或伸出手接几片雪花，感受着它在手心慢慢地融化；或转个圈看着雪花一片片地落在大地上，的确，C城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雪了，而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许然靠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人，房间里的电视开着，放着她最爱看的综艺，虽然看了好多遍，但她却一直放着，就好像是一种习惯，她总是这样，对事是这样，对人，也是这样。而她喜欢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五年了，这五年内，我看着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女生，看着她从一个藏不住事的女孩儿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愿说的人，看着她从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女孩儿变成一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女生，看着她慢慢变得消瘦，看着她眼里的光慢慢黯淡，看着她慢慢地没有“生气”。我曾问她他还会回来吗？她拿着冰激凌的手顿了一下，眼里似乎有些泪花，她说：“会的，他说过等到C城下雪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你看，这不是没下雪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隐隐的哭腔，我明白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这样的回答对她来说是好的。“嗯，会的。他以前没骗过你，所以他肯定会回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情绪对她说出这句话，或许只是不想让她连那一丝丝的希望都毁掉。这些年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封闭的空间里，每天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没有社交没有朋友，也不再出门逛街，好像除了谈到他的事，脸上就没有过任何的表情。
而今天C城下雪了，我又该怎么骗她呢？我走上前想把窗户拉上，或许看不见就不会难过了吧，我的手刚碰到窗帘，“别关，沉睿，这样他回来就能一眼看到我。”是了，是我忘了，这扇窗的旁边有一条路，如果他回来肯定会经过这。我苦笑了一下，我明白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即使他已经离开五年，即使五年内他音讯全无，可她的心里只会有他一个人。“沉睿，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换件衣服，穿得好看点等他回来？”她抱着粉色的兔子玩偶笑着问我，这么多年她只有在提到他的事情时，脸上才会有喜怒哀乐这样正常的情绪，而那只粉色的兔子是她过二十岁生日时他送她的，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感到一阵剧痛，痛得无法呼吸，我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一直觉得自己真是个演戏的天才，这么多年，我愣是没有让她发现我对她的感情，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把她当妹妹又或许她早已成为了我亲人般的存在，但无论怎样，我愿意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厌倦。“沉睿，你说我穿什么好看？”我回过神，她正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比对着，衣柜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看着她脸上的笑，看着她眼里又亮起的光，不知怎的，我的嘴角也开始不自觉地上扬，我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呀，穿什么都好看。”“真的？”我多希望她眼里的光是因为我而产生的，她的眼睛本就好看，而此时的她又站在灯光下，她的眼里有浩瀚星辰，瘦削的脸没有施粉黛，却依然很清秀，正应了那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似乎是从他离开之后，久到就算她的笑不是因为我我也还是很开心，久到想让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久到我甚至想就这样一直守护她也挺好。“但我觉得你穿粉色更好看。”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想让她回到那段天真烂漫的时光，那时的她最爱粉色，而粉色也很衬她。她犹豫了一会儿，我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粉色的衣服了，自从他离开以后，她穿衣便只穿深色，大抵也就是那么几件衣服来回穿，因为她很少逛街也从来没有快递，期间，我也曾给她买过几件衣服，她嘴上说着感谢却从未见她穿过，或许也就只有路之琳买的她才会穿“粉色啊，可是沉睿，你知道我为什么偏爱粉色吗？”她拿着衣服，望着窗外的雪，我才发现不知何时起雪已经下得很大了，不远处的枣树的嫩枝也覆上了一层雪白，雪似乎仍有越下越大的势头，枣树的嫩枝似乎就快承受不住了。“他送我的第一件衣服便是粉色，他曾经也说我穿粉色最好看，可你说他真的会回来吗？沉睿，你知道吗？我好怕自己等不下去。”我立马拿过了她手上的衣服，说道：“然儿，我们出去买一件，这件衣服有点旧了。”我不想再让她回忆以前与他的总总事情，说是私心也好，然儿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他凭什么一走就是五年，还音讯全无，让她拿着他送的东西睹物思人。我拉着然儿的手，像曾经很多次幻想过的一样，拉着她逃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逃离那个让她变得了无生气的人。我拉着她往门口走去即使我知道她很可能会拒绝，“沉睿，不用了，琳琳之前送了我一件我一直没穿，它也是粉色的。”她笑着说道。“为什么？”我突然脱口而出问道，“什么？”她有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我，看着她的脸，我突然很后悔自己那一句脱口而出的话，我好像吓到她了。“没，没什么。我是说好。”我仓皇地说道，她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去换啦，沉睿，你先看会儿电视，遥控器在沙发上。”她说着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刚走进浴室还不忘探出头补充一句“我很快”，“慢慢来，不急，小心滑倒，我会等你”。我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电视上那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综艺回想着，是啊，她在还没遇见他之前最爱的一直都是天蓝，我还曾问过她原因，那时的她目光清澈，笑容明丽，那时多久以前呢？七年、八年，原来我已经爱了你那么久了，你是否有一时一刻一丝一毫爱过我呢？我本想换个频道，可还是拿起了桌边的书，是张爱玲写的《倾城之恋》，我笑了笑，这也就是我和她那为数不多的共同爱好。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书里的故事中拉了出来，“喂”我接起电话走到窗边，那时雪已经不下了，只在大地上留下一层雪白，远处枣树嫩枝上的雪刚好落下来，那嫩枝似乎被水洗过似的。“沉睿，我迷路了，我不知道我在哪，我是路痴，你知道的，好冷，你来接我吧。”电话那头是路之琳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点撒娇又有点命令的语气，她向来如此。“琳琳，可以查导航或者你家也有司机，我没时间。”我一如往常地拒绝。“沉睿～我是女孩子嘛，外面真的很冷，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嘛。”我正想回答，看见然儿已经从浴室里出来，“沉睿，我换好了。”许然看见我在打电话，轻声跟我说着就在我旁边坐下。“是琳琳，她说她迷路了，问我能不能去接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有种什么事都想告诉她的感觉，即使她不问。“喂，沉睿，你到底在干什么。我问你能不能来接我。”路之琳明显有点生气。“大小姐，我答应来接你还不行嘛。”我有点不耐烦地说。路之琳听见我答应，声音马上变得开心起来，说道：“那就说好了，我就知道沉睿最好啦，你快点哦，我在外面可冷了”说着还不忘假装打个喷嚏。我无奈地笑了笑，在许然还没有遇见他之前，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在还没遇见他之前，许然和路之琳的性格极像，一样地活泼开朗，一样地爱说爱闹，一样地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只是或许是因为路之琳的家庭背景要好很多，从小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弄不到的，所以她的性格多了一丝傲气，而许然呢？她是许父霸王硬上弓的结果，许母在怀她时便多次差点流产，而好不容易生下来后，许母的第一想法也是把她送到孤儿院。最终被许父拦了下来，许母也开始渐渐地接纳她，可是好景不长，在她过七岁生日的那天，许父许母双双车祸，从那时候起她失去了至亲被我父母收养，十五岁那年她遇见了他，他慢慢陪她走出了阴影，再到二十岁时，他从她的生活中离开，之后便没有任何的消息。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低着头，眼睛哭得红红的，那时的我很不满自己突然有这个妹妹，曾很多次对她恶语相向，虽然很同情她的遭遇，但却也无法忍受她和自己共享父母的爱。我父母对她的好甚至都远超我这个亲生儿子，也很快便让她忘却了失去双亲的痛。所以她的性格里更多的是自卑。“然儿，我们先去接琳琳，然后再去机场吧。”我转头望着她问道。“好”她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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