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就是不知徐达何时攻营。”
“今夜……”
“什么？”
王昕看着大惊失色的拓跋宏，笑了笑，说道：“今夜怕是不会，哪怕宋军大胜，可他们不急，该急的是咱们。乃儿不花被击溃，我军失去了对外的情报和一只极具机动力的骑兵精锐兵团，确实麻烦啊！
这时候收拢兵马，扎营安寨，休息才是正道，若是强行来攻，宋军虽然自恃精锐，可毕竟厮杀过一场，体力上先天不足，况且其为摸清我军虚实，贸然攻打……”
王昕笑着摇头：“智者所不为也。况且这些疑似细作的信使溃兵不就是他不会夜袭的证明吗？”
“话虽那么说，但那毕竟是徐达，兵法虚虚实实，谁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没坐多久的拓跋宏起身道：“我还是去亲自警戒吧，这等必要的防护还是不能懈怠。”
王昕赞赏的颔首，拓跋宏行礼出帐，看着眼前弥漫的大雾，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旋即猛地吐出，目光陡然冷厉。
云层厚重，遮盖了天空，星辰皎月不显于世，下方雾气弥漫，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不免让人开始怀疑这是雾是霾。
眼下还是丑时，刚到中段，距离太阳普照大地的黎明时分还差些时辰，这幅天地无光的场面令人压抑的同时，似乎也揭露着政权的腐败，又像是天地不忍目睹接下来的那场必将尸横遍野的血战，戴上了羃？，披起了薄纱。
大雾弥漫中，矗立在坝河西畔的军营好似一只沉默的巨兽，龙盘虎踞，予人如山岳般的压迫感。
秋日的气温并不友好，尤其是对于老人来说。
营地内，火焰噼啪声中，一头全羊表面被烤的金黄，亲兵家丁正在用小刀割着最外层的羊肉。
小刀锋利，羊肉也是细嫩。
那亲兵小心翼翼的削着，用袖子擦汗时微微一瞥，却愕然的发现那个老家丁已经用熟稔的手法切了一盘，起身送肉去了。
一群老家伙跟半身子泥却还在装小透明的杨文在篝火旁聊天侃地，没说两句便开始回味过去的峥嵘岁月，吹嘘了起来。
“想当年，某那也是勇冠三军！武功高强不说还水性过人，那家伙在河里头踏浪而行！若是换做某，灭张士诚那一战，定然不比老薛差！”
俞通源的大哥虢国公俞通海在征讨张士诚时于桃花坞身中流失，不日病故，老俞对此耿耿于怀……
但这不能是你踩着某的功勋吹嘘的理由！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俞佰川当年刚从军就是跟在父兄腚后头捡战功的？”
薛显不屑一顾的冷哼，张龙笑眯眯的说道：“这事某也知道，听说一次上马杀敌，差点没尿裤子！”
“那可不咋的！当年河间郡公想着让自己剩下俩儿子上战场历练一下，就跟着虢国公带佰川和朝理去了。结果佰川连他大哥故意露下的，断了一臂的元兵都不敢砍，也就是弟弟在旁不能露怯，不然啊，他早跑了个屁的了！”
河间郡公俞廷玉，也是名将，攻取安庆时战死。
老俞家父子四人都是名将，父亲长兄一个战死，一个因箭伤病故，剩下两个俞通源、渊也都年过半百，真真是满门忠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起，俞通源也不恼，只是乐呵呵的揭了几句短回击，整的其余几人面如土色，随后斜睨着彼此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
“阿郎！”
笑声中，羊肉被端了上来，满满当当一大盘，徐达接过后放到桌子上，当场就夹了一筷。
羊肉入口，意料之中的细嫩，就是膻味有些被香料压下了，徐达摇了摇头，笑道：“味道不错，可没有膻味还叫羊肉？这是哪个竖子的提议？还是撤了吧。”
“欸！”
家丁应声，行礼走了。
随后，一位在同袍边吹嘘自己多加香料这个想法绝对是神来之笔的亲兵遭了殃。
“……不是某说，这羊肉是好吃，但这膻味确实是重，只要香料加够，把膻味压下去，烤的金黄酥脆，入味了，削下来尝一口，那味道……啧！”
同袍被说的咽口水，那赞扬的目光深深鼓励了亲兵，他不顾自己嘴角已经泛起白沫，张口就要继续吹嘘，然后被老家丁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大将军说了，没有羊膻味那不叫羊肉！下回注意点，别自作聪明了。”
家丁的目光中透露着鄙夷，亲兵本想起身，听到这话后只好装死。
老家丁走了，割肉去了，没膻味那也是好羊肉，家主可没说不吃！
亲兵们噤若寒蝉，但总有些哭笑不得的情绪在衍生，最终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的开始哂笑。
视角拉回这边，在徐达动筷后便可以吃了，但老将军们显然跟自家主帅的想法一样，对这盘肉的兴致不高，倒是唾沫横飞，明明是各说各的，却莫名其妙的又喷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羊肉那是一点没动。
徐达目不转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位老同袍吵来吵去，吹胡子瞪眼，挥拳掳袖，就差干起来了，时不时夹一筷子羊肉，放嘴里大嚼，却没啃饼子，可见是吃着玩，当看热闹时拌嘴的零食了。
至于杨文，他眼观鼻鼻观心了半晌，此刻吃肉啃饼风卷残云，一盘子羊肉大半进了他的口腹之中，徐达见状都不动筷了，看给孩子饿的，别不够吃。
年轻人饭量大，虽然在后方杵半天没动弹，但奈何天冷啊！不动弹更饿了！
“要是有碗热汤，这顿饭可堪称完美！”
吃了个半饱的杨文可谓是腹中有食，胆子也大了不少，吃饭途中还不忘竖起耳朵听听八卦，时不时瞥几眼四位老将。
“羊汤来喽——！”
说热汤热汤就到，送羊汤的却不是老家丁，而是以一个跟杨文一样半边身子泥的亲兵扛夹子领头，俩同袍拎着铁锅送来的。
香气扑鼻而来，散发着白气的铁锅被架上篝火，随着长勺入锅，搅动之间，老将军们停了争吵，面露期待之色。
不过片刻，小几上便摆满了大碗，雪白色的羊汤因顿桌而荡漾着，几片羊肉翻出，不是很多，却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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