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利不情愿的闭口不谈这个话题,闲聊了几分钟后几人便各自回酒店休息。
高青其实不讨厌别人一个劲的问她问题,高青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身份放在别人之下,即使是处于“被询问”的状态,她的想法是:她很乐意于看到别人对自己答案的反应。
这是一种乐趣,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每一次的刺激都会有不一样的反应。
高青在心里暗笑着。
反观一旁的老于可没有高青没有愉快。
高青看老于这白头发大多都是忧国忧民,外加还忧儿给影响的。
“老师,可以先上去休息吗?”高青指着手笔上的时间说道。
“嗯,你先上去。哎~还有,记得提醒小里保管好车上的资料和机器。”老于忧完这个忧那个,就是放心不下。
“好。放心。”高青给老于做了个保证让他放心。
正在酒店地下车库倒好车的小里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了一句有人是不是在说他坏话。
高青告别了老于之后,便直径回了预定好的酒店房间。
老于不意愿让田家利多说,一方面是因为在他国,这个话题本就非常的敏感,当众讨论对他们的人生安全是一个挑战。老于这次和高青来尼泊尔考察,只是为了完善资料的数据和改变高青只会在“纸上谈兵”的现状,至少作为高青的导师,老于希望高青的能力不仅仅是在笔上,更是在行动上。
另一方面,在老于即将要入土的时候,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老于坐在房间的木制椅子上,屋顶暖白色的灯光照在老于早已经花白的头发上,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药丸,叹了口气。
老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自己必须要在死后留下点什么。人即使到了要死的时候都在想着如何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老于也是,他不想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老师,你找我?”高青换了一身白色的短袖和长裤,头发是半干的,怀里抱着一大推的资料。
老于的眼神看着高青,但是是给了巨大的希望的眼神。老于自私的希望高青会是那个人,会是那个可以改变社会现状的人。
“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交代清楚。”老于收回放在高青身上的眼神,他示意高青坐下说。“对于他刚刚的说法,你明白吗?”
“不明白。老师指的他是田家利?”
高青摇了摇头,然后又问,不是高青清高不愿意回答,而是涉及基因领域的问题她这个门外汉上班真的不懂。
“嗯。”老于点头,接着说道:“他觉得问题出在基因上,那就改变人的基因,通过研发基因药物的方式来改变人体内的基因排列方式。”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呢?”高青边问边将自己带在书包里的全部资料放在桌上。
“基因这个东西从人体出生于母体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好。如果真的研发出可以改变人体基因的药物,劣等的公民是赶着要改变自己的基因。可是这个两极分化的世界早已经被运转的定了形,在药物真的研发出来之后,来自优等公民的阻力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老于回答。
“也就是说,优等公民不愿意让其他人来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块蛋糕。眼看着自己的蛋糕越来越小,反对的声音也会越来越大。”高青理解了一下老于话里的深层含义。
高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管是劣等的基因还是优等的基因,贪婪和自私是所有个体的本性,特别是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时。
“没错。这一方面的阻力是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假设没有来自优等者的阻力,所有人都实现了平等之后,人口到多少年之后会达到饱和?”
高青用橡皮筋扎起半干的头发,快速的翻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资料,“中国人口在21世纪50年代时进入了新生儿出生最低潮,为促进人口增长,2055年政府开始全部推行三孩政策,并且是加大了奖励和扶持的力度。可是尽管如此,在公民个人的生活压力巨大的情况下,这个政策并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在将近后来的30年的时间里,人口还是处于持续的下降趋势。直到一百年之后的2165年,基因工程学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基因检测技术被广泛的运用到人口政策和人才培育政策当中。而基因检测技术的应用让国家的公民被划分成劣和优等基因携带者,可是偏偏.....”
高青说到这发现了一个很奇怪或者说又是在合理之中的情况,“可是也因此导致政府出台“优生国扶”政策,政府就是为了不断的提高总人口中优等基因的人口数,以最大可能的利用好人才的资源。”
“可是因果循环,一个步骤就会对事情的发展产生影响。如果政府过于重视优等基因的人口数,那么劣等基因的人口就势必会受到排斥和边缘化。”高青又接着补充说道。
“所以,作为一个将来或者说现在正在研究这一问题的你,有什么看法?”老于看着桌子上密密麻麻的资料数据问高青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高青思考了会,她知道老于问她这个问题,是以老师和学者的身份,而不是闲聊时的朋友而已。
“高青,一开始是你选择要加入研究所。我不管你这个人的性格如何,既然你来了研究所,你一开始就知道研究所的责任是什么。”老于提醒了还在思考的高青,“不要去逃避你的责任,你也成为不了一座孤岛。”
高青性格孤僻是出了名的,即使现在已经过了3年,高青从初出茅庐的23岁新人,到颇有些资历的26岁,这是个变化。可不变的是高青依旧独来独往,自我的可怕。
“不知道。”
高青很诚实的回答了老于这个问题,其实就像是老于自己一样他也还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是我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问我明天早餐打算吃什么,这种很小很个人的问题。问题的答案我还不知道,正如您也不一定就知道答案一样。”
高青说完看着老于,想从老于那边得到反馈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老于点头示意可以继续说。
“如果您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您刚才也不会同意一个很您的政治立场有如此大差异和对立的田家利和你“高谈阔论”,说明您可能还在寻找问题的解决方法。”
高青低头看了桌上资料中的【人口】、【社会】和【政策】几个关键词,她接着又说道:
“如果目前所有的政策都不做改变,或者说政策只是在限定的框架,社会抗议的行动就会一直存在。”
高青说完,老于不吱声。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之后,老于走到窗户边,转过身,老于看着高青问道:“政策不改,就改善不了现状?”
“是。”高青点头。
“如果可以改呢?”
“那也改变不了现状。”高青回答。
“为什么?”
“政策是有社会话语权的群体制定的,谁有话语权,优等者有。”高青放下手里的资料说:“可劣等者偏偏就没有权利。”
高青说完之后,脑海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站起身,走到老于身边说:“所以田家利才选择离开研究所?”
“嗯。”老于回答。
“他师承于你,可立场和你有如此大的差异?你不担心我和小里也会这样吗?”
“我只是引路人,可不是传销组织的导师。”老于笑着回答。
“他和你很像。”高青想起了田家利从和她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和老于一样都和喜欢和他聊社会的未来和国家的发展。
“是吗?”老于不可否置的笑了笑。
“嗯。”
高青走近老于旁边,看着透明街上透明玻璃大门后面的东区,人都生活在同一个时间和时空、地域,但是仅仅是隔了不到几百米,有人在西区华丽的饭店里享用享用自己的晚餐,有人蹲坐东区在街道上思考明天如何谋取自己的食物,以不至于饿死街头。
这种极度割裂的社会环境确实让人感困惑。
老于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选?”
“老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选择我,除了你之前说的看重我的能力,嗯.....还有固执和冷漠之外,”高青从来都不否定自己的固执和冷漠,“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你要改变我,我总要知道原因。所以你和田家利很像,都喜欢一个劲的问别人问题。”
“某天,农场里一位农夫发现自己种下的一颗树,树根出现了被污染的情况。这位农夫便把被污染的那部分树根给割掉,企图再通过浇水施肥来救活。农夫因为有事离开农场,儿子恰好回来碰到,儿子选择直接把这颗坏掉的树给连根拔起,然后再转接到其他的树上。”老于不直接回答高青的问题,反倒是讲起了故事。
“可以连根拔起,重新种一根好的树苗就好。”高青开始以自己的视角来代入这个故事里的角色。
老于笑着说:“那如果把树换成人呢?”
“一样。坏掉的东西为什么要留着。”高青坚持自己的做法。
[坏掉的东西就不要留着,就像劣等的人也不要留着,这样才可以改变。]——这一句潜台词,老于和高青都很默契的没有说破。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选择你。其实说实话我也并不是一定要选择你,只是那时候你刚好来研究所面试,你的能力也符合我的要求。所以,选择别人也可以,只是那时候你刚好来了。”老于回答高青刚刚问的问题。
“所以,是缘分让你选择的?”高青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老于还有相信缘分的这种说法。
“有这一部分的原因。还有就是你刚好的性格里的劣势就是我需要的东西,很怪、很反常。可偏偏是这么反常的性格,在大事上或许不会犹豫不决,能够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
“哦。”高青觉得老于来到尼泊尔之后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特别是见了田家利之后。“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先回去休息。明天考察工作记得。”
“好。”高青收拾好桌子上的资料便离开了老于的房间。
高青离开之后,房间里面有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气氛。
老于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窗户边看着树枝上的花朵一颗又一颗的落下。同在一颗树,有些花就开的早、开地漂亮,有些花因为常年照不到养分迟迟等不到花期。
老于重重叹气,感叹于自己晚年时竟会如此的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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