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很快就打发光了,杭不为待在这个地方无所事事的。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究竟是囚犯还是个准“警察”,总之他还必须在这个房间里度过往后一段时光。
挪了个地儿,环境也变好了不少,虽然算是“软禁”,但有人给他提供食物,还有地方可以洗澡。
啊,到底有多少天没有碰过水了?掐指一算,也不过一两日这样。才过了一两日吗?感觉恍如隔世一般。
时间这马夫,总在你心急如焚之际慢慢悠悠,又在你闲情逸致之时扬鞭疾驰,多么气人的个性!但仔细一想,你恐怕又必须得对其放下成见了,它之所以如此伟岸而倍受敬重,或许就是因为它无论男女老幼、不分贫富贵贱,公平的载着每一位旅客驶向终点吧。
透过铁窗看,昨夜的战场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地上牺牲者的血渍也一一冲刷得不见踪影。
虽说那片平地静悄悄的躺在那里,可直面怪物与鲜血的恐惧仍记忆犹新,杭不为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就有股勇气,驱使他同那群鬼怪对抗到底。
他卧在床上一言不发,刚送来的红烧牛肉盖饭被他无意晾在一旁,扒过三两口,许淡,于是便不想再吃下去。
夕阳打在他一边脸颊上,晒得他昏昏欲睡的,但后脑勺残存的痛感依旧纠缠他不能寐,别说压在枕头上了,可能就连轻轻侧个身子都可令人疼到深入灵魂。
真是个粗鲁婆娘!杭不为骂道。
那是他得知了小个子就是袭击了自己的那个人后,他后悔莫及,不知为何当时还要同个愣子一样不明所以的救了她,心想要是黑猴子就那样给她咬死了该多好!
不过嘛,要真是以这样的结局结束,那个叫张松的男人或许也会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砍了的。怎么办?救人是对是错?想来想去杭不为还是得不到正解。
这样就好,没有答案的话,这样就好。
他记得这是从前母亲说过的话,在每次自己绞尽脑汁思考某件事物之时,这句话便会莫名的浮现出脑海。
为什么母亲要这样说?竭尽余力的求索不才是人们最看重的品格吗?他也曾这样问询母亲,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她用温暖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脑袋。
迎难而上固然可贵,但顺其自然也是一种回报生活的方式。不需要总把自己打扮成英雄,有的时候你也可以换上衬衫或裙子,百般聊赖地坐在茶馆里消磨一个下午。
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了吧,没有远大的目标,依靠游戏度日,担心琐事缠身,不愿广交新友。对嘛,像他这样的人,是社会上彻头彻尾的混混,是新闻媒体广批的对象,是别人父母眼中的坏小孩。
真的吗?
拥有梦想真的那么重要?
只有毅力非凡才会受人敬仰?
听,他的鼻息轻了不少,不再辗转难安,也不再起身抱怨,他静静的陈放在那里,像个什么都没装备的空盒子。
他向来不反对母亲的话,也不认为是她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他清楚母亲给予的究竟是什么,没有不厌其烦的口舌,是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他只需低下头来,就能发现母亲的温柔始终清澈见底。
嘘!月亮慢点升起,星星不许唱歌!床前那张满是疲惫的笑脸就快徐徐入梦了。
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电铃声将杭不为狠狠拖回现实。是桌上的固定电话!
真是的,好巧不巧,在这个时间点打来,搞不懂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舒服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那个怪男人张松的声音。
“虽说还不错,但美中不足的就是某个讨厌鬼专挑我快睡着的时候来电话。”
“哈哈哈,那么我就替你咒咒那个家伙,让他一堆麻烦事缠身,趁早丢掉工作。”
就说他是个怪家伙吧,连对自己也丝毫不积口德。
说过闲话罢,他又用平静的语气说:“做好准备吧,你的第一份工作就要来了。”
啊,工作,听到这个词,不管是谁心中都不免会升起一股厌烦的情绪吧?
杭不为接着问:“说说看吧,打算让我做什么?”
电话里的张松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很简单,我要你去警官学校。”
“学……学校?!”
杭不为惊的一呼。不是吧,他历尽千辛万苦,前不久才刚从二十余年的学生生涯毕业,现在倒好,这家伙转头又要把他送回去吗?
“相信你也听说了,再过不久就是警官学校的毕业选拔赛了,到时整个红松的安防署都会到现场挑选优秀者,赢家便可直接获得进入安防署的资格。”
张松继续道:“我要你进入里头学习,最后选拔时以优异者的身份胜出!这个任务,没有难度吧。”
全都是难度好吗!这不就等于说要你在期末考试时拿年纪第一那样?他又不是尖子生,哪里可能做到。
“那个……长官大人,您恐怕是太高看我了,我向来就是个‘学渣’,学习能力差得很,像这样的任务您或许应该找个聪明人去完成,我的话就合适端茶倒水、给您些个大人打理打理杂事。”
无论杭不为如何贬低自己,张松依旧不见松口的样子。
“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你进入安防署的唯一机会噢,要是你不能成为警察,那或许以后我们只能用罪犯的眼光去看你了。”
赤裸裸的威胁!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杭不为慌不会语,就好像口齿没长在自己身上,张松听出了他的忙乱,于是又以笑应之。
“哈哈哈,果然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放心吧,你尽管去试,就算失败了我也不会把你抓进牢里的。”
他小心翼翼问:“真的?”
平复了情绪,张松又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次进入警官学校,还请你帮我盯紧一个人。”
怎么回事?突然有种间谍潜伏剧的感觉了!
“是谁?”
“一个叫宋左开的学生。”
电话已经挂断了好一阵子,此时的杭不为坐在床边早已睡意全无了。
月华依稀打进窗口来,像碎玻璃渣一样撒得到处都是。周围静得可怕,没有人声喧哗,有的只是夜鸟低声呜咽。细风徐动,外边的叶子互擦肩头,晚空失语,星莹将舞台交给寂寥演奏。
对了,平常这个时候的他在干些什么?用不着思索,杭不为的手已经自觉动了起来。
手机,手机呢?
他摸遍了全身上下,始终没有找见那个像是砖头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半路弄掉了?是在被“黑猴子”追逐的时候?是刚被安防署拘捕的时候?还是在遇见那只大得可怕的怪鸟的时候?又或者说,它根本就没有来到红松,一直就留在白桦桥下的背包里。
作为一个现代都市人,没有了手机,他很难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度过。他是个重度的“手机依赖症”患者,用他的话来说,没有手机,连上个厕所都觉得费劲。
可算是找着了,那个令自己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原因。和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无关,是过去的生活带给他的,廉价的快感,生命的迷茫,负担与无助。
把时间调回那场辩论激烈的会议吧。
张松身处中间,样子是何等随意。
“现在讨论这些意义已经不大了吧?毕竟我们眼下的任务还是调查宗家少爷的事。”
他的这一发言,果然打断了众人不休的争执。
“说的不错,可现在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杜泽康也已经被救走了,我们又重新回到毫无线索的局面。”一字胡男人道。
姓钱的长官也出来说话:“真是的,明明抓到这么有价值的人,一个个却都不舍得加强些警备吗?要知道张松组长可是一人就牵制住了对方的主力,要是看守的力量再强一些,大获全胜的可就是我们了。”
听到这里,张松却摇摇头:“不,钱组长,并非是这样,被牵制的应该是我才对。”
众人皆惊,张道出他的推测:“那个所谓的‘赵志岚’应该只是个替身罢了。我与其交手之时,曾深深受到了[异体]的干扰,这让我下意识就认为他就是玉莲堂的‘白虎’。”
“其实不然,那种把戏我应该早点察觉出来的,他拥有如此强烈的[异体],只是借用了‘白虎’的武器罢了,而真正的‘白虎’,恐怕是藏在营救杜泽康那一队人里吧。”
本来他还是对自己的判断将信将疑的,可与戴婥核实过情况后,便坚定了他这一想法。一切全是‘玉莲堂’计划好的,从他们开始调查到‘白虎’赵志岚身份的那一刻,他们可能就已经深陷对方设下的局里。
“真是可怕的敌人。”
褐发长官不由得发出感慨,要是这么算下来,他们前阵子的努力恐怕就真是一无所获了。
谁知张松根本不觉悲伤,相反他还一副自信信心满满的样子。
“别急,我们不是还有线索吗?”
钱组长顿了顿,于是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李怀光?”
张松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难道说你一开始就不是将目光放在杜泽康身上,而是李怀光吗?”
样貌年轻的长官道:“这样一来我们必须要赶在玉莲堂之前找到‘猎物’了。”
褐发男也好像反应了过来:“所以说你留下那个杜泽康的跟班也是在计划之中?”
张松摇摇头:“他的出现是个意外,我还没有这种料事如神的本领。不过既然上天给了我们这么一张牌,那就把用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吧。”
时隔多月,杭不为再次回到了令他深恶痛嫉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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