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
皇宫，景阳宫。
民间对它有另一个称呼，冷宫。
朱杞带着脚铐从中走出。
长长的铁链拖曳在地上，一阵脆响。
“皇上口谕，九皇子朱杞，其母投敌叛国。现将九皇子羁押，以证大明讨逆之心。”
司礼监大太监刘会这番话，始终萦绕在朱杞耳畔。
装傻十年，老朱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他。
从景阳宫去往奉天殿的路上，朱杞想了很多。
历史上，九皇子洪武一岁就死了。死因不详。
也正是那一年，他穿越而来。
起先，得知胡贵妃生了男孩，自己有了九皇子，朱元璋很是高兴。
然而看到孩子那一刻，他瞬间大怒。
这孩子眼瞳黑的不纯粹，他觉得血统不纯。
加上胡贵妃早产一个月，更让他产生了猜疑。
于是一怒之下将这对母子打入冷宫。
一年后，胡贵妃逃出皇宫。
朱元璋烧掉了她所有东西，唯一烧不掉的就是她留下的儿子。
朱杞万分肯定，历史上的九皇子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因为母妃投敌，他这个皇子处境就很尴尬。
所有人都嫌弃他。
对九五之尊的朱元璋来说，九皇子就是他人生污点。
其他皇子从小就被封为藩王，大婚之后便正式就藩。
朱杞就不想那些了，能活着就已经是恩赐。
他知道自己随时面临着被文官集团弹劾的危险。
他只能装傻。
提心吊胆苟活。
他靠着装傻，打消了所有人对他的猜忌。
在他们眼里他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废物。
朱杞用这十年的时间，在宫外发展了自己的势力，足以跟朝廷碰一碰。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万一朱元璋有天心软会放了他。
然而就在昨天，一个噩耗从西域边境传来，母妃胡氏改嫁了，对象是帖木儿王朝的国王帖木儿。
洪武二十年，帖木儿多次遣使，想和大明结盟对付北元。大明帮他牵制北元，他才能打下东察合台汗国，建立帖木儿王朝！
转过头来却跟叛逃大明的胡贵妃大婚，等于公然背叛大明。
这对朱元璋来说是个双重打击，因为这本来就是双重背叛。
胡贵妃要改嫁，是对大明皇帝的公然羞辱。
帖木儿要娶她，是对大明王朝的公然挑衅。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妃子，一个曾经对他称臣。
这绝对不是一桩简单的改嫁。
他知道背后藏着很多秘密和阴谋。
不出意外的话，帖木儿已经跟北元结盟。
胡氏改嫁，等于直接判了朱杞死刑。
这一点朱杞是没预料到的，不然他早就逃出皇宫了，那副脚铐根本困不住他。
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只能去奉天殿接受审判。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在前带路，略微放慢脚步，小声说：“九皇子，燕王让卑职带个话，有何嘱托请吩咐。”
副指挥使说道：“蒋大人，他是个傻子，听不懂您的话。燕王一片好心，可能要白费了。”
朱杞道：“皇上现在就要杀我？”
蒋瓛道：“皇上没说要杀你。但是……”
虽未说出口，但是朱杞明白，现在不杀他，用不了多久也会杀他。
朱杞道：“你告诉燕王，我不会死。”
蒋瓛微微一愣。
眼前这九皇子一开口，情绪稳定，声音沉静，哪像个傻子？
朱杞穿过大院，迈上台阶，登上丹墀，缓缓走进奉天殿。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
銮台龙椅上，朱元璋绷着脸皮，严肃的盯着他：“老九，两年没见，你瘦了很多。”
朱杞环视满朝文武：“把我带来奉天殿，是要当众宣判吗？”
朱元璋惊愕的张着嘴巴：“你病好了？”
百官也都讶异，九皇子疯疯傻傻这么多年，好多人在皇族祭天的礼仪上是见过的。
怎么现在说气话来跟个正常人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是个傻子。
朱杞道：“好了就不杀我吗？”
朱元璋叹道：“你娘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话说一半他就眉头紧皱。
忽然意识到一个两难的问题。
老九是个傻子，他杀了不心疼。
但如果老九不是傻子，就没那么痛快的做决定了。
说到底当年是因为怀疑老九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后来翻来覆去的想，胡贵妃从没离开过后宫，孩子只能是他的。
当时已经打算将他们从冷宫接出来。
偏偏胡贵妃叛国逃走了，九皇子就成了胡贵妃留下的孽子，成了众矢之的，离开冷宫是不可能了。
一瞬间他极为纠结。
帖木儿跟胡贵妃大婚，等于挑衅大明，践踏大明的尊严。
朝廷必须有所回应。
要么出兵讨伐。
要么杀了九皇子平息民愤。
无论怎么衡量，都是后者更加适合。
因为大明现在无暇出兵讨伐帖木儿。
帖木儿可不是东倭那种弹丸之地，那是堪比大明一半国土、兵力数十万的强盛王国。
当初帖木儿卑躬屈膝多次找大明结盟对付北元，他同意了。
毕竟当时北元的威胁最大。
谁知帖木儿这么快就攻下东察合台汗国，一夜之间做大了。
讨伐这么一个王国，对大明来说是很凶险的。
老虎再强，奈何群狼环伺。周边那些番邦小国没一个好东西，它们肯定趁机搞事。
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杀掉九皇子，给大明帝国、大明百姓出一口气。
“宗人令到了吗？”
朱元璋沉声问道。
朱杞是九皇子，杀他要走皇家程序，宗人府必须到场。
宗人令是宗人府的一把手，现由二皇子朱樉担任。
需要他亲自监督，对朱杞行刑。
“皇爷爷，孙儿以为，九皇子痴傻，不懂人事，诸事不用麻烦。其母胡人，又叛国，九皇子顶多算是半个朱家人，何须等宗人令亲自过来？”
丹墀上，龙椅旁，正在变声期的皇长孙朱允炆说道。
“皇长孙殿下所言极是，由宗人令执行，是抬举了九皇子，亵渎了宗人府。”
大学士刘三吾出列，恭敬的低头道。
朱杞斜晲一眼朱允炆：“你个小老婆生的庶子，要不是你娘毒杀太子妃常氏，用腐肉给朱雄煐种水痘，又用乌头慢性毒杀朱标，不然你能当上皇太孙？”
一句话说的满堂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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