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神灵不仁,便是苍生之难,凡人之灾。
扶摇南州的大离帝国鼎盛之时,尚能以朝廷敕封之恩和强大武力震慑各方山水神祇。
但天下大乱之后,苍梧这位身份超然的青玄南岳正神,便成了脱缰野马、出渊潜龙。
几乎半座扶摇洲的山水神祇,皆以这位强大神灵为尊,俯首臣服。
包括江南道的庆王李茂仁,也想方设法讨好祂。
在苍梧主峰大兴土木修建神殿庙宇,重塑金身法相。
而远在中土神洲统御天下鬼仙的冥司阴庭,同样想拉拢扶摇洲这位山岳大神,以期彻底掌握五洲神权。
但,各方势力头顶上,还有一柄悬着的尚方宝剑。
那便是修为通天彻地的山上仙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青玄天下之所以能维持千万年的大道平衡,仙家势力成了最主要的因素。
扶摇洲的山水神祇,虽说没了人间皇权掣肘。
可若敢涂炭生灵倒行逆施,结局也难逃金身碎裂,神籍被削。
厉川虽是个不入流的丹道修士,却也不惧一个披云山的小山神。
不好好吃你的香火蜡烛,学人家纳妾娶妻,这叫什么道理?
带着徐兵父女来至青烟袅袅的山神庙后,抬眼一瞧,门口聚集着几十号人。
大部分是山里的猎户,还有些和他一样的山野修士。
而此刻大发雷霆的山神爷,似乎不满猎户和修士们送来的贡品。
“我一个月就吃你们两顿,这些是啥,野鸡野兔瘦成这样,塞牙缝都不够!”
“今后还想不想在披云山讨生活了,不怕触怒神灵,降下灾祸给你们?”
“还有你们这些修仙问道的家伙,几根破香烛就想打发爷爷我,明年起,四百斤灵米,一粒都不能少!”
“…………”
声若洪钟的大嗓门,吵得厉川脑仁儿疼。
再瞧猎户和修士们,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低着脑袋一句话不敢说。
正当厉川准备挤过人群去找山神爷理论时,徐兵在后边拽了拽他。
悄声道:“待会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得罪山神老爷。”
“嗯~知道。”
披云山这些野修中,还真就数厉川道行修为最高。
众人一瞧是厉仙长,赶忙让出一条道,希望他能好好劝劝神灵。
“厉道友,拜托了,四百斤灵米,我等是真负担不起呐~”
“是啊,真要加租,十几二十斤勉强能凑够,四百斤太多了!”
“厉兄记得小心说话,别冲撞了祂~”
“娘的,实在不行,咱们再寻个山头,天下又不止一座披云山。”
“嘘~不要命了?”
厉川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些。
随后拎着装满贡品的竹篮来至庙内。
抬头一瞧,从泥塑形态化作血肉之躯的披云山山神,足有两米多高。
青袍玉带下青面獠牙,钢针似的虬髯布满面颊,虎目圆睁,威风凛凛。
我去,这个世界的神灵都长这样?!
厉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
“参见山神爷!”
青袍神灵瞧着他竹篮里手臂粗的蜡烛和烧鸡烧鹅等丰富贡品,呲牙一笑。
“你们瞧瞧,还是厉川懂规矩,只不过,是不是来得晚了些?”
厉川将贡品一一摆放在条桌上,恭敬道:“今儿是初一,乡亲们来拜祭您,虔诚之心天地可鉴,您又何必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动怒?”
后边的人群听罢,纷纷投来一抹狐疑的目光。
厉仙长平日瞧着憨厚木讷,少言寡语,今日倒是挺会来事儿。
青袍神灵抓起大蜡烛,大快朵颐时还不忘训斥众人。
“你们学着点儿人家,香烛以后就得这么大个儿,还有烧鸡烧鹅,就得这么肥~”
旋即冲着厉川满意地点点头:“你呢,明年三百斤灵米就行,还有,多加十颗金丹,老子虽是神灵,那也得补补~”
“没问题,不过有两件事儿,还得请您行个方便。”
“说~”
“山中修道清苦,大伙灵田就那么些收成,四百斤太多了,不如也按三百斤算。”
“若有人缴不齐,在下一力承担,如何?”
青袍神灵哈哈一笑:“呦,厉仙长这段日子是发什么大财了,这么大方?”
“没问题,老子只认灵米,管你们谁缴哩~”
厉川继续道:“还有芸娘的事,您看能否高抬贵手?”
山神一听,直接将手中香烛扔在厉川身上。
怒喝道:“你他娘以为自己是谁,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话音刚落,只见祂举起右臂,掌心一股巨大吸力瞬间将徐兵父女拉拽至供桌前。
恶狠狠道:“娶你女儿,那是你徐家烧了八辈子高香,怎么,还不乐意,找个野修士来管闲事?”
面色惨淡的徐兵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小的不敢~不敢呐,芸娘年岁尚幼,求山神老爷放过他,只要老爷开口,俺愿意用命换她……”
“这可是你说的!”
青面獠牙的神祇,此刻如同地狱恶鬼般,狰狞恐怖。
跳下神龛后,竟一把拧下了徐兵的脑袋,直接塞入巨嘴里咀嚼起来。
随即又将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芸娘,一把搂在怀里。
“小娘子,今晚老爷我就和你洞房,哈哈~”
神庙门口的猎户和修士们瞧见这一幕,俱都是一副瑟瑟发抖,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恐惧样子。
那可是神灵,让人望而生畏顶礼膜拜的存在。
试问有谁敢升出反抗的念头,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
不与官斗,不与神斗,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想法,千百年来不曾动摇。
一切发生的太快,楞在当场的厉川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瞧着横尸当场的徐兵,以及空荡荡的脖颈处汩汩直流的鲜血,年轻的修士眸中炙热,渐渐布满一道道血丝。
大脑瞬间空白一片的他,只剩下了胸中一股滔天怒火。
“放开她!”
不以为然的青袍神灵,一边用粗大的指头勾着芸娘晶莹雪白的下巴,一边轻蔑挑了眼蝼蚁凡人。
“识相的,赶紧滚,别耽误老子洞房~”
满脸通红的厉川一字一句道:“我让你放开她!”
“哼,难不成你还想弑神?”
“那有如何?”
话音未落,厉川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象力神罡拳照着青袍山神的脑袋轰去。
“好大的胆子!”
山神将怀里的芸娘一把扔到墙角,酒坛大的拳头从袖袍中探出。
望着年轻修士炙热的眼神,这让祂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愤怒。
曾经的厉川和披云山所有人一样,在神灵面前都是那副充满敬畏的眼神。
但今天,敬畏的目光烟消云散,却而代之的,是渎神,是赤裸裸的杀机毕露。
更可怕的,是祂竟然开始有些害怕这样的眼神。
双拳相撞的一刹那,厉川像是被千斤巨鼎撞在身上一般,顺势被震出数丈远。
“轰隆~”
一声巨响后,神庙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石块碎屑半掩下的年轻修士,生死不明。
青袍山神迈开大步,俯身钻出墙洞,冷笑一声。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亵渎神灵的罪过绝不可饶恕,就让老子洗清你满身罪孽吧!”
这时,碎石堆突然间轰然炸裂开来,浑身萦绕灼目冷焰的厉川缓缓起身。
拇指擦拭了把嘴角的血迹后,露出一副古怪笑容。
“神灵……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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