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几日,天气尤为炎热,褚嬴有几次说耐受不住,要去山中避暑。时光也准备自己的衣物,做出远行的样子。
褚嬴还以为他有什么比赛要出差,但记得时光最近需要出差的比赛,也要十天以后了,便凝视着时光问道:“我要收拾衣物,你跟着起什么哄?”
时光诧异道:“你不带我啊!”时光看着褚嬴几秒,平日里,不管是被褚嬴关心,还是被教训,时光都会察觉到这种专注而认真的眼神,时光每次被他这么看着,就有那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时光却把持住这种幸福的安全感,将手里抓着的两件衬衫重重的往行李箱中一甩,整个人钻进沙发里一窝成一团,做出失望又生气的样子。
时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也不愿意承认,他既不愿承认自己变得浮华骄横,也不愿承认自己受制于褚嬴,离不开褚嬴,只能在一些小事上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来吸引褚嬴的关心和注意。
尤其是褚嬴真的收了一个蠢徒弟之后。这件事一开始没有引起时光的注意,因为在时光眼里,这个蠢徒弟,不出三天,就会把褚嬴气的七窍生烟,然后被逐出师门。
但是时光低估了褚嬴的耐性,时光忽然发现,褚嬴会用那种只对自己的眼神看茅青竹,三天过后,茅青竹非但没有被逐出师门,存在感却越来越强。
时光不得不从头分析,褚嬴为何会有此种怪异的举动。时光心想,难道是自己棋太强了,褚嬴没的教了,才要找个备胎代替自己的位置吗?但是他想想近来的棋,仍有不少疏漏之处,随便抽两盘棋,就够和褚嬴探讨半日的,不会是这个原因。
还是褚嬴凡心动了,对美色感兴趣了?时光看着茅青竹那煞气多过俏丽的气质,也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想。
时光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褚嬴一定有什么把柄,被这恶女拿捏住了。褚嬴涉世不深,被小丫头骗,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时光几次三番想探问内情,也没有问出来个所以然,褚嬴越说没有,时光越感觉到巨大的威胁,时光宁愿有,不然,褚嬴还真喜欢这个女徒弟不成。
茅青竹那丫头,围棋天分普普通通,但惯会吸引褚嬴的注意力,落子位置比九岁的时光还天马行空,当然更是错漏百出,褚嬴见了便需给她细细讲解,这样下会有什么后果,为什么行不通,怎样下最好。看的时光在旁边禁不住惊叹褚嬴为何这么有耐心,忍不住吐槽茅青竹蠢笨,当然只是心里叫。因为前两次叫出口,茅青竹便和他呛声,后来俩人滚在地上打得不可开交。时光倒不是怕打架,只是被女人打说出去丢人,打女人说出去也丢人。
“这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想不到你也吃这一套。”时光趁茅青竹不在时候,忿忿不平,从中挑拨道,“褚嬴,你如果真是闲的没事干,要收徒弟,比她有天分的徒弟一抓一大把,就是你想挑女的,我也一准儿能给你找七八个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用功的给你打发时间。你别教她了行不行?”
褚嬴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向时光,笑道:“她怎么你了?要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最会哭的那个。如果说得罪,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打击她,她可没有先说过你一句。如果说让我费神,你刚学棋的时候,比她还让我费精神,她起码没有在我讲棋的时候玩玩具。要说天分,谁有你天分高,天分只能决定棋手棋力的上限,但下棋的心情都是一样。在我看来,肯用心,比天分要重要一些。”
“那你为什么要选一个六边短板的人呢?”
“不为什么。前几天决定教她,不需要为什么,过一阵子兴许我不教她了,也不需要为什么。”
时光摇头,恨不能贴着褚嬴,去听他真正的心声,嘴里嘀咕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做一件事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
茅青竹的加入,像时光生活里的一只鲶鱼,明知她不重要,却引起了说不清的效应,让时光觉得危机重重,原本生活里重要的事,都被专注眼前的事排挤忘了。除了褚嬴的事,他也有其他的约会,多半是讲棋,小比赛,采访,聚会,他连着一周没有见江雪明,偶尔一瞬想起来,也会被手头的事闪过去。
他这两日正准备抽点时间回家看妈妈,见一见江雪明,却瞧见褚嬴收拾行李上山避暑,不带自己,也没有事先通知自己。
时光感觉到一阵无助,褚嬴这样一个实实在在自由的人,时光即使有心,也似乎没有资格对他实行专项占有。
而他的骄傲,也让他无法吐露自己的诉求。他多想脱口而出,除了我,我不准你再收别人做徒弟。他也想说,你想出门,为什么没有事先和我商量,为什么没有问问我去不去。
这些原本是默契的信息,现在却变成了无理的霸占,因为无理,便不好出口,不能说,时光便只能躲在沙发里委屈的生闷气。
褚嬴哄孩子似的,轻轻推推时光肩膀道:“怎么了,谁又惹我们时光不痛快了。”
时光翻身往沙发里钻,他最近莫名其妙长了几分少爷的脾气,稍有不痛快,就耍一通,简直比棋界太子爷——俞亮,还骄横三分,难哄的狠。也许因为褚嬴,也许是因为成了名人,让声名烘托得的长了脾气。
半晌时光才低声问道:“你一个人去吗?没有带你那个俏徒弟?”
褚嬴笑道:“我带她干什么,她又不是我的棋囊。”
“我也是白问,那丫头,她想去哪儿,用不着你带,她自己就跟过去了。”时光推开褚嬴道,“你就是结婚了,我也不关心。”说着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跳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便走了,显得特别潇洒的样子。
留下褚嬴一脸懵,随后才理解时光又吃醋了,而且吃了一大缸的飞醋。可是仍觉得不可思议,时光是怎么扯到结婚这两个字上来的,他现在的思维,为免太跳跃了,有时候说的话,已经不像时光了,浑然是另一个人,这中间,从天真无邪到阴阳怪气,甚至都没有一个过渡。倒给褚嬴吓了一跳,提心吊胆起来。
这着棋,是不是下的狠了?褚嬴原本只是想给时光打一剂预防针,因为他手里还有萧综和释法鸾的事要解决,必然要分心,而这些事,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时光,可是如果有茅青竹这么一个人在,就有了一道障眼法,时光便不容易察觉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一计用在时光身上,副作用似乎有些重了。
时光回家看望妈妈,但是心神却被褚嬴的事牵着,他越不想在乎,表现出来的情状越奇怪,和妈妈说话,三句有两句都没听进去。
吃完饭,去找江雪明,几天不见,江雪明对他的态度又冷冷淡淡起来,背过身去,不看时光。
时光见状心底暗生一股子邪气,对褚嬴,他尊师,对妈妈,他乖顺,对江雪明,他却有一份不假思索的自信,他见到明明,从褚嬴家里就带出来的一个念头,打心底里显现出来——那就是他要掌控情感。他掌控不了别人,但是江雪明可以,好像江雪明天生就属于他,在明明面前,他可以冷漠,可以温和,可以示弱,可以霸道,可以给予,也可以索求。
时光好像感觉不到明明冷淡的情绪一样,很自然的在明明身边坐下,轻轻叹息,半晌没有说话,待江雪明回头看他,他才抬眸,流露出几分深情锁住了明明的目光,然后才道:“不欢迎我,我走?”言语里流露几分玩笑,随之他拉着江雪明的手,往怀里牵,江雪明羞怯的躲了躲,时光另一只手把她轻轻环拢住,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看看我,我比不上他吗?”
“谁?你抽什么疯?”明明答道,话出口,明明才察觉自己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没有就好,你要也拿我跟别人比,我就伤心死了。”
江雪明手脚酥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跌进了时光的怀里,为什么,这个人,总会让她不由自主,不能自控。真是天生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