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王来了吗？”
晋帝寝宫外，一阵脚步响起，屋内传来晋帝的声音。
“陛下，秦王和……”
“那就都进来吧。”
未待那太监说完，晋帝又打断了他。
“参见陛下。”
待二人行完礼之后，晋帝才缓缓地从床榻上起来，不同于往日里依伏在长椅上批阅奏折，晋帝此刻面色大不如前，眼眸中已然无了前些日子里所见的精气，略微憔悴地摆了摆手，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
“秦王，这个东西，以后就交给你了。”
晋帝招了招手，秦王走了过去。
除了皇帝生辰、先祖祭祀或者外国使臣来朝外，秦王平日里从未被晋帝召见过，今日突然紧急召见，让酒醉的秦王顿时清醒了不少。
来时马车十分急促，车里颠簸不已，秦王还在车上吐了两次，此刻浑浑噩噩地走过去，缓缓地伸出手来拾起晋帝放在桌上的钥匙。
“父皇，这是……”
“御书房的钥匙，以后你也进去学习学习吧。”
晋帝的言语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和以前与秦王的对话一样，如同吩咐命令般的冷淡，只是这次的吩咐，让人过于不寒而栗了。
太子究竟为何举兵进宫，秦王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在自己上顺位的太子死了之后，晋国的接班人位置自然而然地来到了秦王身上。
在太子死之前，所有人都坚信太子会是晋帝在龙驭上宾后的帝国真主，哪怕太子因病而亡，死在了晋帝之前，那晋帝大概率也会依照前人的例子，将帝位传给太孙。
但，太子与杨白等人出事之后，太子府上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
没有人敢去查询他们是去哪儿，也没有人敢去议论他们会去哪儿，只是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将事情逐渐淡忘。
人们更多的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秦王身上，毕竟，晋国目前只有他这么一位还活着的成年皇子。
“回去戒酒吧，以后每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去御书房吧。”
尽管晋帝挥了挥手，秦王还是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一旁的太监提醒后，他才傻愣愣地朝着屋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惊得原地一跳，狼狈地转过身来朝着晋帝谢恩。
尽管晋帝看起来还是身强体壮，但对于继承人的事情，在皇帝上位之后就有人开始押宝了，晋帝将御书房的钥匙交给秦王就暗示着以后会让秦王参与政事，这让朝中那些观望的官员倾巢而出，全部来到了秦王府邸门口，不用于往日那些来府只为游玩的纨绔子弟，这次是那些官员的亲信、子弟亦或是本人到来了。
送走了秦王，寝宫陷入了一会儿的沉寂。
“陛下……这是为何……”
李修鸿在进屋的那一刻起，就感觉到有人在用真气压着他，而且这股真气李修鸿很熟悉，正是来自晋帝身上。
“朕不是在用真气压你，而是收不住了。”
晋帝在说完这句话后，狂咳不止，周围的宫女太监却无一人上前，只是木讷地站在一旁，仿佛听不见也看不着。
“不用理会了，他们已经被朕的真气压住动弹不得了。”
李修鸿所修炼的书册上并未写到这一点，在损伤到丹田玉府之后，体内的真气会无时无刻地泄漏，而且是无法阻拦的。
“来，把你的手给我。”
晋帝率先伸出手来，李修鸿却是朝后退去。
“这是圣意！朕的命令！”
晋帝此番激动无比的模样，倒是让李修鸿惊了一下。
“陛下，您的身体……”
在晋帝将手握住李修鸿的手腕时，一股寒意猛地涌上，李修鸿惊讶于晋帝的身体竟然如此奇异。
“经脉受损，丹田玉府关不住体内的真气就是这样，尽管能无时无刻地吸纳真气入体，但终究是于事无补。”
晋帝指了指一旁的炭炉，示意李修鸿再添几块炭。
“将火烧得再旺一些。”
自进屋时，李修鸿就能感觉到屋内的燥热，晋帝扯了扯袍子，将身子裹得更紧实一些。
“你知道朕为什么这些年来会突然穷兵黩武吗？”
李修鸿没有回答晋帝的话，蹲在炭炉旁继续扇风，炉子里的炭烧得通红，李修鸿的脸颊也红热了起来。
“朕的时间不多了。”
……
“没有人可以拦住朕。”
殿内只有木炭被烧得通红时发出劈里啪啦的爆裂声，晋帝不时张口说出几个字，就有些力竭的长吐一口气，随后又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李修鸿没有回答，脑内却想起一些杨白对他说的话。
——白杨书院——
“咱们的这位陛下啊，你觉得如何？”
此刻，杨白正坐在李修鸿对面，侧过身去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先生，对于陛下，学生了解不多。”
“想说就说，不用想那么多，隔墙有耳的事情不会出现在我这里的。”
杨白对于李修鸿的顾虑倒也理解，毕竟，这皇城中，保不齐木门外，亦或是屋顶之上，就有着一个内务使。
“对内治理有方，对外……多年未打仗了，但边线稳固，按史书来说，称得上是明君。”
李修鸿深思熟虑一番后，将杨白逗得哈哈大笑。
“按照史书的标准，咱的这位陛下绝对是中兴之主，在其还是太子时，一度将北希人打得退居故地，只是后来的几场天灾，粮草供应不足，国内又激起民变。不得已又丢了些许国土。”
杨白将一卷竹筒放在桌面上，继续讲道：“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天之后变了。”
李修鸿紧接着开口问道：“那天？”
“不错，有一天，陛下进了晋国供奉历代君主的祠堂，随后就变了。”
话说到一半，杨白神色一沉，言语中夹杂着几许悲哀。
“那天，晋帝告诉我们，他得了仙人造化，随后我与你师父就一人退居至这白杨书院，一人流浪乡野。一切都是在那天之后，陛下突然得了失心疯一般，只顾得一味地待在屋内，就连政务也不管不顾。最后，这朝堂内近一半的人就成了欧阳的人，或者说是，一半的人成了欧阳家的人。”
杨白将好几卷竹筒垒在了桌上，继续开口道：“有一天，陛下下诏，发兵攻打一直以来为我大晋朝贡的附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