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子，正巧看到姜冉低垂着眼眸，将螺丝刀、镊子等物件依次归位。
余光瞟到虞城白，她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嘴：“父亲说，今天一起老宅吃个饭。”
虞城白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原本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而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好啊。”
好么？
并不见得。
想到屋里那些不省心的族亲，姜冉的眉头微微皱起。
虞城白的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意，缓缓说道：“放心，不会给你丢脸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似乎在向她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姜冉微微一愣：她从不觉得虞先生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您做自己就好，不需要迁就。”
因为车停在了玉家，姜冉决定顺道把海王星一起接了下来。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山连着山，峰回路转，弯路一个接着一个。虞城白被窗外那不断变换的美丽风景所吸引，忍不住拿起手机拍照。
姜冉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担心车子颠簸会影响他拍摄，便不由地将车速放慢下来，尽量开得平稳些。
此时的海王星正安静地在后台趴着睡觉，那毛茸茸的白色团子看起来乖巧极了。
虞城白看着它，眼神中满是喜爱，轻轻感叹道：“海王星好乖。”
他给海王星也拍了一张。
姜冉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解释道：“海王星第一次跟我回老宅的时候，非得在车里蹦跶，结果把自己坐晕了。”
后面它就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睡觉。
虞城白微微侧过身，看向正在专注开车的姜冉，轻声问道：“还有多久？”
姜冉目视前方，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平静地回答道：“半个多小时。您手边有苏打水，困了可以先眯一会儿。”
“不困”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再往里过了隧道，便出现落英缤纷，上山桃花开得正娇艳，往外一瞟，眼中是满山红粉。
界碑上清晰地刻着“一片桃源”四个大字，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古朴而又神秘。
她向虞城白解释：“这里是联盟最大的桃子生产基地。”
“过了桃林就是武山。”
交界处置了个休息区，设了个关卡。
姜冉平日里一个人开车回来的时候，直接就过去了。可这次带了虞城白，便只能将车靠边停下，按照规定下车登记。
“凉城有六大家族，而武山之上住着两个。姜、张二姓。”
姜冉说着：“姜氏为避兵祸来此安居。”
到底是骨子里带来的血性，叫他们安生不得。每一代总有那么些年轻人意气风发想要出山从戎，回来的也没两个。
到后面扶桑来犯，姜家又重回军事舞台。
星际时代开启百年，姜家如今同时在战场有五代人，共计七十三人，多在第三军团。
车在休息区停稳，守山队就走了过来。
“小爸！”
今日值岗的是张家人，张小可的弟弟。
关卡一过，从白壁山廊穿行，日照金山、豁然开朗。
到了村落，姜冉车速也慢了下来。
或许是行伍世家，路上瞧着有人拉练，都是成列成队的。
虞城白瞧着屋子坐落在那山坡上都像在排兵布阵。
“姜族里一共九脉，七脉擅长风水、占卜。这山中房屋暗合九宫八卦，檐角飞檐藏着二十八宿方位，连台阶级数都掐算过时辰——据说，从寻龙探穴到定居建造，足足花了三代人的心思。”
虞城白突然好奇，姜迟安入了道学、也懂占卜，她是七脉？
姜冉摇了摇头：“我属于二脉。”
二脉擅长武器锻造。
“姜家人口繁多、关系复杂。您不用全认识。”
“重要的人，我给您圈出来了。”姜冉把平板递给了虞城白，调出提前做的资料和他说了起来。
“九脉角逐，谁作了族长，他那一脉就会成为主脉。”
这要做族长，得是层层选拔。
从每家每户挑选适龄人作为候选者，多晋九，选出九脉少主；九晋一，选出族中宗子。
虞城白翻着文件，如背台词，倒也难不倒他。
入了姜家，祖父坐在阶上发呆，看到姜冉时眼睛一亮，摇摇晃晃跑过来：“果果、果果。”
虞城白环顾四周，小院篱笆，与想象中的世家大族、高门大院很是不同。
“怎么了？”
虞城白正准备开口，身后传来人说话。
“长姐。”
是十五弟。
姜顺越是有点怕她的，喊完人后就乖巧的站在边上一动不动。
今天倒是热闹，把外头的都给叫回来了。
“你不是在学校么？”
“清明祭祖，父亲让我回来的。”
姜冉：她似乎给忘记了！
她也从十五口中得知，这次是要决定二脉的少主。
其他几脉这一代都是独苗苗，而二脉这一代出了三位，大房堂伯的独子——老三姜顺林、二房伯父的长子——老四姜顺熙，还有三房的她。
九脉都说：二脉三犬，老三温和不与计较、老四鲁莽不知分寸，不是候选人的十五也被拉出来批斗一番。
之前迟迟不定也是她一直不松口‘结婚成家’的事儿。
虞城白看向里面，堂屋热闹嬉笑；再看向姜冉，她好像回来后并不太开心。
落寞、悲凉……她双手插兜，背着光立在那儿，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屋里似乎也没看到她。
或许应该看到的，那堂屋的门正往外敞开着。
山里的风正好，吹来带着桃花香，山川尔尔、炊烟袅袅，姜冉转身准备带虞城白去四处逛逛，走出两步，竟听到里头吵嚷着：“哎呦！十一回来了？”
父亲刚刚还在说笑，看到姜冉不由摆起脸来质问：“人来了，怎么不进屋见见长辈。”
引着虞城白入堂屋，上前去拜见。
随着姜冉介绍，虞城白一一打过招呼，动作舒展自然，目光沉稳谦逊，全然不见一丝局促。
虞城白抬眸看去，对坐两个青年身着笔挺军装，他们脊背绷成利落的直线，坐姿如标尺丈量过般严整，连衣角褶皱都像用熨斗熨过，与周遭古朴陈设形成奇异的肃穆共振。
“这是三兄、四兄。”
两人站起身来，“你好。”
别人不说，姜美军是极满意这位姑爷的。
大祖父看向虞城白，神色未明，却也在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打量。
堂伯先开了口：“都别拘着了，坐。”
来者是客，今儿主角是虞城白。也不晓得是有意无意，竟留了个靠前头的位置。
姜冉：我还是喜欢坐后头。
落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姜冉有些拘谨。坐姿也直挺了不少。
檐角漏下的天光斜斜切过堂屋，她指尖微颤，将盘子往虞城白那边推了推，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满室寂静：“吃些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