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我穿越明末了但金手指丢了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建奴为何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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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辰时战至午后,这场绝望的冲锋不知持续了多久。

卢象升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最终尽数战殁,血染冰河。他本人已身披数十创,甲胄尽裂,血流如注,却依旧死战不退。

坐骑早已被射倒,他便步战挥刀,且战且走,竟被他一步步杀至大凌河河岸之上。

河岸边,尸骸枕藉。数万清军骑兵将其团团围住,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卢象升挥刀格挡,刀法已乱,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一支箭矢射中他的肩胛,他踉跄一下;又一箭射穿他的大腿,他单膝跪倒在地面上;第三箭、第四箭接连命中他的胸腹……

三名清军骁骑趁机突前,手中长矛马刀同时向他斩来。

卢象升怒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格开一矛,劈翻一骑,却被另一柄长刀重重砍在背上,深可见骨!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晃了几晃,却依旧用大刀拄着地面,顽强地不肯倒下。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清军大纛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不屈与恨意。

最终,气力耗尽,这位明末最后的栋梁之一,浑身插满箭矢,刀创处处,如同一尊不屈的血色雕像,缓缓倒在了冰冷的大凌河岸上。

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融化了身下的泥土,又迅速被凝结,仿佛一朵绚烂而残酷的血花。

寒风依旧,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清军骑兵环绕的蹄声和呼啸的寒风。

数万清军,竟无一人敢立即上前,皆被这惨烈至极的忠勇气概所震慑。

卢象升,终以最壮烈的方式,践行了他「誓与清军决一死战」的诺言,在这异时空的大凌河畔,战至了最后一息。

×××

卢象升突然惊醒。

冷汗汵汵而下,锋利箭矢透骨而入的刺痛似乎仍在……

但他却发觉自己没有倒在战场上,反而是带甲睡在大营帐里。

帐外,是亲兵们巡行时身上甲胄叶片发出的细碎金属碰撞声音。

自己全身安然无伤。

一切,只是又一场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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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凌河以西四十里,地名长山的一处小山丘地带。

卢象升的一万五千天雄军中伏后且战且退,死伤惨重,终于在这里又被三万余满洲铁骑死死围住,方圆不过五里的丘陵地已成修罗场。

清军骑兵依地形分作三层:最外圈游骑截断粮道;中环弓骑兵轮番抛射毒箭;内层重甲步兵持虎枪步步紧逼。

卢象升据守的土岗四周,所有树木皆被砍伐一空。

天雄军将偏厢车首尾相连结成车阵,隙间塞满拒马枪。

士兵每餐仅分得半张掺沙麦饼,伤兵用烙铁止血时的焦臭味终日不散。

最缺的是水——掘地三丈仍见红土,只得夜派死士匍匐至三百步外尸坑汲水,十人往往仅归二三。

透过从西洋进口的望远镜,看到的情景令卢象升指节发白。

西南坡地有群明军伤兵被围,竟互相捆绑成人体鹿寨,用牙咬开火绳枪机括作最后抵抗。

某个掌旗官肠子流出仍狂奔三十步,将战旗插上土丘才气绝,旗杆直指后方燕京方向。

夜不收冒死从大凌河城堡送回的血书,上面是用箭镞刻出的遗言:「若锦州无援,莫管我等,大帅且突围,他日直捣黄龙!」

这是一场冰与火的煎熬。

卢象升理性计算过,他真的打不过三万清军了。

无论怎么看,天雄军都输定了。

一是女真满万不可敌,现今对方有三万人,而且全是八旗正兵。

还有他们一人双马,人披至少双层甲。所用的破甲箭加上强弓,穿透力与射程都不是明军的一般弓弩可比的。

明军只能用火铳火炮对抗。

连续的火拼,天雄军无一人后退叛变,但也死伤枕藉。

现在,只余数千老兵了。

而且他深夜在沙盘上演算过,更大的一个问题是,粮草箭矢弹药不足了。

没有后援,被死死围在这里:存粮最多支持五日,箭矢存量不足,火药弹丸仅够三轮齐射。

若明日午前无变,需集中所有火药箭矢,拔营出击,做自杀式冲锋——这将是天雄军的最后荣光。

天雄军恐怕连最后的几千名老兵种子都没了。

此战后,世上也许再也不会有天雄军!

王少保的那几句话,言犹在耳:「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保全有用之身,方能长久为国御寇。」

都是家里的乡亲,都拼光了,吾怎还有脸独活,回乡怎面对乡里父老?

若非四日前,见到了闻名天下的异人王朴,听到了他那两句「失地存人、人地皆存」,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做法:“向南方跪下,高呼一声:「圣上,臣尽力了!」然后全军拔营,义无反顾地率领全军,冲向建奴的骑兵”。

他又想起了王少保的那几句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果然是“不敢沽名学霸王啊!”

他犹豫了。

人性挣扎下,他想等救兵。

清兵也没有强攻。

他们在与明军长期打仗作战,也向北鞑学习了以骑射围困明军,不轻易直接冲锋,以避免在明军火铳火炮下过分损耗。

反正围上了敌人便鲜能全身而退的。

他们也在等。

等到敌人粮草断绝,箭矢炮弹用尽,自然便赢了。

某夜亲兵擒获个想偷马粮的老卒,发现他怀里藏着清军要送交祖大寿的降书。

清军的奸细,竟然已经渗透进自己的天雄军里?!

记得此人,乃在燕京和辽东军屯时招揽的辽东流民,跟随自己入关剿寇多年,立下过不少汗马军功。

卢象升沉默良久,竟掏出自己的干粮塞给对方:「吃完再走。但要告诉祖将军——我天雄军唯死而已。没有跪着生的种!」

被围至第四日,暴雨倾盆,他在雷声中突然踹翻祭台,对天嘶吼:「若大明气数当真已尽,何不降雷劈死卢某?!既留我在此,便休想让我认命!」

闪电照亮他崩裂的虎口,鲜血混着雨水滴进龟裂的土地。

还好,破局时刻突然来到。

第五日黎明,清军阵营忽然响起海螺号。

清军终于下令后撤二十里。

「大帅。建奴退兵了!」

当围困解除时,卢象升仍持刀屹立车阵前,须发皆白。其实为尘土粘结冰霜,身后将士竟无一人解甲——他们习惯了保持着战斗姿态睡着了。

「全军保持戒备。」卢象升眼目通红:「派出侦骑再探!」

狡猾的建奴,难保不会是欲擒故纵,故意后退二十里,等猎物动了后,再趁着敌方阵形大乱下才突然大军猛扑,往往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明军。

「大帅,建奴围困大凌河城堡的大军也撤走了。」

「大帅,建奴传言,大清正式撤军,战马尾鬃皆被系上白布条以为记,我军不得埋伏或追击。并让和议使团到盛京相见……护卫军士不得超过五百人。」

卢象升终于吁出了一口气。

后来史载此战为“长山狼突岗三日围”。

卢象升还是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