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诗达尔没有离开太久。
十日之后他带着一支小队回来了。
这期间达拉杰也扶持达尼思亲王上位的消息也传遍了西斯各地,虽然有野心家对此表示不服,但都被达拉杰凌厉的兵威压服。现下他正以新的君主达尼思的名义召集军队准备反击伊诗达尔。
此时,伊诗达尔虽然冲破月神谷的防线、夺取了夏海地区,但前有努拜尔挡住他的去路,后有达拉杰虎视眈眈准备来袭。一时之间军中谈判退兵的争论又开始产生。
伊诗达尔回来后,见到了恢复健康的伊仕麦,笑着拉他的手打量了一番,又吩咐他好好休息。
伊仕麦服侍他换完衣服后,奈尔菲斯就进来了。伊仕麦很识趣的退了下去,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前线的事情,毕竟自己的好友努拜尔目前正是自己主上伊诗达尔的最大敌人,他既希望听见努拜尔的胜利平安,又担心伊诗达尔失败多次后会采取过激的反应。不过,从伊诗达尔的微表情上看,恐怕格拉纳兹又一次被努拜尔的军队打败了。
退出大帐后的伊仕麦走进后勤营帐,他在得到奈尔菲斯授权后已经开始认真的管理伊诗达尔的内务。这里也有不少从西斯雇佣和买来的管家和仆人,西斯人的宫廷生活更丰富,所以更懂得如何服侍贵族。
这些西斯人见到伊仕麦后都变得手上更勤快,还纷纷给他让座。
这些日子,伊仕麦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不少讯息。比如伊诗达尔的军队中有不少格兰人,这些格兰人对他们西斯人很不好,经常会在不经意间推搡他们,就算伊诗达尔管了几次也没有效果,因为格兰人归格兰的王子格拉纳兹指挥。
格拉纳兹从小作为质子被送到雷玛,由雷玛老帝也就是伊诗达尔的父亲亲自教养。
他和伊诗达尔的关系亲如一家,伊诗达尔对待格拉纳兹也很是倚重,甚至纵容的格拉纳兹有些没大没小,很多事务他甚至不告诉伊诗达尔。这一度引起了很多人不满,但伊诗达尔看重格拉纳兹的才华,对他的成长环境尽力放松,这也确实有效果。
在这次征战中格拉纳兹表现出色,成了伊诗达尔的左膀右臂。
格拉纳兹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直到这次被努拜尔数次击退。
除此之外,军中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雇佣军。这些人拿钱办事,不会参与军中的决策。
“大人!”一个西斯老仆对伊仕麦说道,“格拉纳兹将军对我们本就不好,如今他在努拜尔大人手下连吃败仗,恐怕我们以后只能躲着他些了。”伊仕麦点了点头,感谢了他的好意提醒。
说完了这些,伊仕麦又和他们问起了奈尔菲斯,这是他最关注的人。这些天他通过各种方式,了解了不少有关奈尔菲斯的事。他对此很是上心,每有机会就会找人询问。
奈尔菲斯和伊诗达尔关系亲密,两个人出则同帐,入则同寝。
在雷玛人的军队里,很多贵族子弟都会成双对的互相扶持。伊诗达尔和奈尔菲斯就是如此。他们虽然是君臣,但关系好的形影不离,伊诗达尔从小与奈尔菲斯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两个人仿佛天上的双子星,从出生就注定一起生活。
这种关系一度让伊仕麦把他们看成自己和努拜尔的样子,但是现在他渐渐发现他们似乎和他与努拜尔不一样。
努拜尔与伊仕麦更像是兄弟。努拜尔贵族气质鲜明,高傲、任性但对于名誉和信用很是看重,除了伊仕麦外很少有人愿意和努拜尔交心交肺。所以努拜尔对伊仕麦虽然也不是很温柔,却非常的信任和依赖。伊仕麦也能感受到努拜尔这种内心深处的孤独,所以对他也是百般照顾。
而奈尔菲斯与伊诗达尔则更像是一对精神伴侣。只要奈尔菲斯在身边,伊诗达尔就像在暴风骤雨里拥有了压舱石的帆船,奈尔菲斯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伊诗达尔安稳无比。
想想刚才奈尔菲斯遇见前线回来的伊诗达尔的那种表情,伊仕麦心中难得泛出一阵淡淡的嫉妒。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漂泊生活后,他越发的想念自己的家人朋友,他也开始希望能像奈尔菲斯那样有一位能够信任自己、一直陪伴自己的同伴。
当晚,由于伊诗达尔的回归,营里再次一片繁忙景象。
伊仕麦给伊诗达尔准备好热水泡澡,雷玛人很爱泡澡,在行军途中居然也带着透着木头特有香气的大木缸。
伊仕麦按照阿克德人的习惯,在热水里加入适量的香精油和浴盐。等伊诗达尔进来后,他轻手轻脚地帮着他换衣服,低头等他进入浴缸。
原本营帐里很多人都反对让伊仕麦服侍伊诗达尔,他们认为这个西斯人会伤害他们的领袖。很多人甚至提议将伊仕麦作为战利品送回雷玛,至于回到雷玛后或被卖或被杀都无所谓。但伊诗达尔没有听从那些反对者的建议,而是把伊仕麦留了下来作为自己的侍从。
伊仕麦知道这些后,内心很是感激。温热的水流在一层层年轮的木缸中泛起涟漪。他将海绵浸湿,小心翼翼地擦拭伊势达尔的肌肤,避开伤口。伊势达尔闭目养神,享受着这份宁静。
“水温正好?”伊仕麦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伊诗达尔微微点头,没有多言。在这片刻的安宁中,两人都沉浸在这难得的平静里,忘却了外面的战火与纷争。
在这份一帐之隔的宁静里,伊诗达尔率先打破了宁静。
“伊仕,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伊诗达尔说道。
“任您所愿,殿下。”伊仕麦恭敬的说道。
伊诗达尔没有说话,而是笑了,他转了个身看重伊仕麦,一边轻揉他的头发一边拨弄他的衣服。说道,“你们西斯人总是这么恭敬,你不要像以前那样。在我面前你随意一些就是,就像你对努拜尔那样。”
听到努拜尔,伊仕麦心中动了一下,抬头看着伊诗达尔。只见伊诗达尔的眼睛仿佛在看自己的内心,他不知道伊诗达尔是否在试探自己套取努拜尔的消息。
伊诗达尔看着伊仕麦复杂的眼神,明白了他的小心思,便没有再追问,而是把身子浸入浴缸里。
浴缸的一端有一个缺口,那里按照人的躺姿设计了一个由花瓣组成的枕头形状的造型。伊诗达尔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头躺到那个部位。
伊仕麦见状,搬来一个小凳子,然后抱来一盆热水和木支架。他把架子支好,把水盆放在上面,然后将伊诗达尔的一头秀发放入这盆水里,自己则拉来小凳子坐在上面开始为伊诗达尔洗发。
伊仕麦轻柔的用手指给伊诗达尔混合着热水和香露按摩着。伊诗达尔则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伊仕麦也跟着渐渐的放松了身心,他看伊诗达尔闭上了眼睛的脸庞。
烛光下,伊诗达尔的睫毛影子随着火光的晃动而抖动。伊诗达尔的面容,虽然说不上是多么绝世英俊,但长期养成的英武之气在伊诗达尔眉宇间凝结。此时的伊仕麦又想起了努拜尔,在阿克德的时候他也经常这么给努拜尔洗澡,但努拜尔不会那么安静,要么特别高兴的和他分享,要么特别气愤的说自己的感受。对于努拜尔来说,洗澡这种和自己独处的机会,是他展示自己情绪的好时机。
在他的印象中,努拜尔很善于隐藏自己,但又很不擅于隐藏自己。努拜尔在公众面前永远不展示自己真正的喜好,但是却经常忍不住对别人出言嘲讽或气愤。努拜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渐渐展现自己的内心,表现出忧郁和激动。
就像每次他服侍努拜尔洗浴的时候,努拜尔会把别的仆人都赶散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独处。这时候的努拜尔就会变得话多起来,一边享受洗澡的过程,一边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和伊仕麦诉说各种情绪。这时候的伊仕麦只会安静的听着,劝得动的他会劝两句,劝不动的他也提醒一句后就继续听努拜尔的滔滔诉说。
就在他心里想着这些回忆的时候,伊诗达尔睁开自己深色的眼睛。
突然的四目相对,让伊仕麦心血突然加快。他赶忙闭眼躲闪,却感到身上一湿被一只手拉住了脖颈。
“你在想什么呢?伊仕。”伊诗达尔问道。
“抱歉殿下,原谅我失神了。”
“哈哈你不要在意,我并不是在指责你。让我猜猜看,你是在想家人吗?”伊诗达尔说道。
“我刚才并没有在想家人,虽然自从离开礼萨后我就常常想念他们。”
“哦,那你在规划在我的军营里的生活吗?”伊诗达尔再次问道。
“没有殿下,我是奴仆,我的生活都是您赐予的。”
伊诗达尔听后笑了笑,再次抚摸了一下伊仕麦的头发。
这时候伊诗达尔已经泡好了,一边湿漉漉的从浴缸里站起,一边接着伊仕麦递来的毛巾。伊诗达尔擦干净上身,伊仕麦看到他常年征战留下的一些疤痕还有精炼的肌肉,这些可不是努拜尔拥有的。
还没有干透的水分在伊诗达尔的肌肤上蒸腾出白色的水汽。他一边穿着伊仕麦张开的宽大浴袍,一边回头继续和伊仕麦说,“那么你在想什么呢?伊仕。”
伊仕麦想了想,缓缓的答道,“我在想我的一位朋友,殿下。”
“是努拜尔吧。”伊诗达尔说道。
伊仕麦头惊呀,没想到伊诗达尔这么快就想到了。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嗯嗯,看样子努拜尔真是一位很有魅力的人,让你一直思念他。”伊诗达尔给自己系好浴袍,转身看着伊仕麦说。
伊仕麦回答道,“殿下,努拜尔大人对我很好,所以刚才我不是有意向你隐瞒我内心的思想。”
“我知道,”伊诗达尔拍着伊仕麦的肩膀,“努拜尔是我的对手,他又是你的好友,你可以向我隐瞒他的秘密。”
说罢伊诗达尔转身向另一个帐篷走去。
伊仕麦看着远去的伊诗达尔,内心即松了一口气,又感到非常的激动。他听着远处响起了奈尔菲斯的声音,随即是伊诗达尔和他的交谈声以及一阵笑声。
伊仕麦看着冷掉的温水,慢慢捡起地上的毛巾,突然之间他感到了一阵孤独。
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帐篷,这里不是自己从小居住的家,也不是童年和少年时期的阿克德宫殿,这些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也仿佛转瞬即逝,又变成了远在他乡的异域。
他感到累了,他不想再去一次次的适应陌生的环境而改变自己了。这一刻他很羡慕奈尔菲斯,羡慕他有伊诗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