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面的李恩富，也在偷偷打量着陈欢。
他盯着这少年那双黑眼圈浓得像画了烟熏妆、却清澈得能倒映出自己影子的眼睛，心里没来由地一震，像是被谁在心口轻轻敲了一锤。
这位顶着熊猫眼、明显睡眠不足的少年，才十五六岁，却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他是谁？陈欢啊，那个在夏威夷创下偌大基业的陈大少爷！
这家伙年纪轻轻，黑眼圈都能当国宝申请专利了，却硬是干出了让无数成年人自愧不如的大事，李恩富越想越觉得，这少年身上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
三个月前，李恩富在一个偶然的聚会上，认识了如今在美国炙手可热的东德克萨斯石油公司总裁乔治。
这位英国年轻人文学造诣极高，和他聊得投缘，聊着聊着就从莎士比亚聊到了石油，最后还邀请他去公司参观。
谁知道这一趟参观，直接成了李恩富的心病，也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简直是“参观一时爽，回家火葬场”的节奏。
在乔治的公司里，他看到了大量华工，甚至还有几个当上了高管，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气场两米八。
更让他震惊的是，乔治对这些华人没有半点歧视，甚至还给了他们和美国人一样的待遇，连午餐的牛排份量都一视同仁。
在那儿，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肯干，就能赢得尊重，过上好日子，连办公室的咖啡机都对你敞开怀抱。
这一切让李恩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可是美国啊！
什么时候华人能大大咧咧地坐在洋人高管面前指点江山，还能喝着咖啡拍桌子做决策了？
这画面太超现实，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平行宇宙。
后来，乔治向他推荐了陈欢，还暗示这些华人能参与企业管理，全是这位少爷的主意。
李恩富一听，坐不住了，当天就告别了老婆孩子，坐火车转货轮，直奔夏威夷，连行李都没收拾齐全，活像个追星族要去见偶像。
可惜他到的时候，陈欢已经带着人去了智利三个月，留下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大宅子发呆。
他本想先回去，但看到那座属于陈欢的大规模扩建中的造船厂和钢厂，看到一批批旅美华工被接到这里安家落户，他心动了，干脆留下来，还主动找到管家福伯，提出去工厂帮忙。
毕竟，能亲眼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谁舍得走啊？
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走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晚上做梦都得梦到自己错过了历史性的一幕。
守得云开见月明，一个月后，他终于见到了陈欢。
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眼，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虽说早就听说这位少爷很年轻，可真见到这张顶着黑眼圈、满脸倦容却精神抖擞的脸，他还是忍不住失神——这家伙才十五岁啊！
不对，陈欢心里默默抗议：“十六！少爷用的是虚岁！”
小丫头巧熙还在旁边呢，他可不想被人当小屁孩看，丢了面子，毕竟他好歹也是个有船厂有大炮的大佬，不能让人觉得他还在吃奶吧！
“巧熙，去把上个月送来的普洱拿来，给先生泡壶茶。”陈欢抬抬手，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很快，巧熙端着茶具回来，纤手一扬，浓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像是给这沉闷的空气喷了点高级香水，味道浓得能把人熏醒。
李恩富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南方人的本能被勾了起来，接过紫砂杯一饮而尽，赞道：“好茶！”
茶香在嘴里绕了几圈，像跳了个华尔兹，他才长舒一口气，抬头扫了眼陈欢膝盖上的书，笑问：“小陈先生，您知道我？”语气里带着点试探，像是在考考陈欢的功课。
陈欢低头瞥了眼那本《我的中国童年》。
这书是他上次在美国书店角落里翻出来的，灰扑扑的，像是被遗弃的小可怜，原本是想通过书了解这个时代，毕竟他不是历史学家，想弄清楚这乱世，光靠脑子可不够，得多啃点书。
可惜买的书太多，信息太多，加上智利忙了几个月，这种个人传记还没轮到他翻，连封面上的灰都没擦干净。
刚才巧熙说李恩富要见他，他才临时找出来装装样子，顺便给自己加点“文化人”的光环，免得人家觉得他是个只知道数金条的土包子。
“还没顾得上看。”陈欢端起茶杯，热气扑鼻，精神一振，顺便吸了口茶香提提神，觉得自己总算有点人样了，“不过现在不想看了。”
“哦？为什么？”李恩富挑了挑眉，满脸好奇，像个等着听八卦的小学生，眼里还闪着点期待的光。
陈大少爷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斜眼瞅了瞅旁边煮茶的巧熙。
她身子微微前倾，素手纤纤，茶香袅袅，那因前倾而更显娇嫩的小臀在藤椅上若隐若现，看得他眼神有点飘，差点忘了正事儿。
他赶紧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书？能比一边喝着香茶，一边听先生亲口讲自己的故事更有趣？书里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啊！再说，书里写的再精彩，也没您这大活人站在我面前来得震撼啊！”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分明是在拍马屁，但又拍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李恩富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个老狐狸在盘算什么，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啊，看书读的是别人的春秋，哪有自己书写春秋来得痛快？啃书本多没劲，自己当主角才过瘾嘛！”
他顿了顿，端起第二杯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抬头望向远处隆隆作响的船厂，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丢了颗小炸弹：“陈少爷，这么大的船厂，怕是想造铁甲舰吧！”
这话一出，空气都凝固了一秒。
煮茶的巧熙手一抖，茶壶差点没拿稳，洒了几滴在桌上，烫得她小脸一皱，偷偷瞪了陈欢一眼，像是在说：“少爷你又惹祸了，这话可不能乱接！”
陈欢却像没听见似的，窝在藤椅上笑眯眯地装傻，心里却嘀咕：“文化人啊！少爷我跟他们还真有缘，这嘴皮子功夫比我还溜！”
他又瞄了眼膝盖上的自传，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口问了一句：“先生会吗？”语气轻飘飘的，像在问“你会泡茶吗”这么简单，可那双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分明在说：“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实话？来，咱们斗斗嘴皮子，看谁更会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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