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入夏,镇上的风开始有了热气。
傍晚,小周如约提着保温桶敲我家门。
“南瓜排骨汤,用了老鸡慢炖的,你不是说前几天胃不太舒服嘛。”
我接过她手里的汤,汤还是热的,像她手心的温度,贴在指尖,有些烫。
她环顾了下屋子,像每次来一样,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只自顾自地把餐垫铺好,把饭菜一一摆出。
“你昨天说工作忙,是不是又加班了?”她问。
我点点头,没有多解释。
小周没有追问,只静静地看着我吃饭。
她没动筷,只喝了一口汤:“是不是最近不太想说话?”
我放下碗筷:“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烦。”
她轻轻一笑,语气不带半点责怪:“你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说一声,我就静静陪着。”
这一刻,我喉咙像是卡了一口热汤,酸得厉害。
饭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沙发上看书。那本书还是我送她的,是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
她看书时神情很安静,眉头会轻轻蹙起,像在体会文字背后的命运。
我坐在她对面,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不一定会一直在一起?”
她愣了一下,手里的书合上。
但她只是反问:“你想走了吗?”
“不是。”
“那为什么问这个?”
我没有立刻回答。
她点了点头,自顾自笑了一下,说:“那我明白了。”
我急忙说:“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
“我知道。”她轻声打断,“你只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出了过去。”
这句简单的话,让我整个人像被戳穿了。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看着我。
“我可以接受你还会想起她,甚至现在还放不下她。但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你如果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却还不放我走。”
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湿润却坚定。
“所以你想走?”
她笑了笑:“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也不是没代价的。”
我没说话。
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还得上早班。”
我送她到门口,她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小周坐在长长的火车站台上,阳光斜斜地照着她,她穿着那件深蓝色风衣,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跑过去,想喊她名字,却发现她根本听不见。
她只是看着远方,眼里没有我。
我从梦里惊醒,满身是汗。
外面有风吹过,树影斑驳,像她站在我面前说的那句话:
“我在,也不是没代价的。”
我忽然害怕了——不是怕她离开,而是怕自己真的会连这个“代价”都负担不起。
天快亮时,我点开江妍的头像,最后还是按下了删除。
接着我在和小周的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
“我还在努力,别急着走。”
她没回,我知道她应该睡了。
但我也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能再只是等她靠近。
我要开始,走过去。
哪怕过去的影子还在,哪怕每一步都在疼,我也想试一次:去回应一个愿意留在风里陪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