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和江妍见面的那一天
她脱下外套挂在门口钩子上,露出里面洗得有点旧的白衬衫,袖口还有粉笔印。
“这地方,是我爷爷开的。后来没人照相了,就成了我歇脚的地方。”她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茶杯,递我一个,“有时改作业烦了,就来这边坐会儿。”
我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你也是本地人?”
“是。”我顿了顿,“不过比起你,我更像外地人。每天上班都走神。”
她笑了一下,眼里带点疲惫:“老师也一样。我改作文的时候,有时候看着学生写‘我喜欢春天’,其实脑子想的是下个月水电费。”
我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觉得她说得真。
她把茶推给我,坐回那把藤椅上:“你是哪坏了?”
“车。”我指了指外面,“说是水箱烧了。”
“那你挺倒霉的。”
“嗯,不过也挺幸运的。”
她抬头:“怎么讲?”
“要不是车坏了,估计我不会认识一个放学后在照相馆吹鞋的老师。”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然后低下头,笑了。
“可能因为我写字。写多了,讲话就不太正常。”
“你写作文?”
“写一点短的。没人看。”
她点点头,说:“我有时候也写评语,没人看。”
我们相视一笑。
茶不热,倒也不凉,正好贴合这个时节的雨后微寒。
我俩没再多说话,我在沙发上翻看墙上的照片。照相馆很静,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和雨滴从檐角滴落的水响。
“你喜欢照相?”我问。
她点点头:“嗯,不常拍人,拍风景多一点。人不好掌握,风景就在那里等你。”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忽然想到我备忘录里写的一句话:“人不等人,风不等我。”
“那你是因为喜欢这个,才喜欢当老师的吗?”
“也不是。”她收起吹风机,“小时候喜欢语文老师,觉得她说话好听、写字好看。就想着,长大也要那样。”
“那现在呢?”
“现在?”她轻笑了一下,“现在只是觉得,一个人能记住自己小时候喜欢什么,也算不枉过这一趟吧。”
我被这句话打动了,却没说出来。
她起身去把吹干的鞋摆在门口,又用破布擦了擦门槛上的水,然后走回来,坐到我旁边。沙发弹簧一响,我身体微微一震。
“你怎么了?”她问。
“没事。”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点,又觉得没必要这么局促。
她忽然歪头看着我:“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
“有过……不太成功。”
“怎么不成功?”
我笑了笑:“人家说我太无趣,说我总是心事重重,好像跟我在一起,不是恋爱,是生活。”
她听完这句话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有时候,生活比恋爱难多了。”她说。
我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真想问她是不是也被谁伤过心。但我没问。
我们谁也没说话,一起看着窗外的雨点落在玻璃上,一颗接一颗,像是某种没说出口的句子。
过了很久,她开口:“明天你去哪儿?”
“原本是回家的,但车坏了。”
“修车要不少时间,闲着无聊的话可以和我去拍拍照。”
她起身把柜子里的老相机拿出来,摆到我面前:“学校最近布置学生拍‘我的家乡’,我也想拍几张,给他们看看,不是所有美好都得跑远路。”
我点点头,像接受一场重要的约定。
那晚我睡在照相馆后面的杂物间,老旧的木床发出声响,旁边的墙上贴着几张学生写的“每日一句”。
我看着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希望老师明天别再皱眉。
看得发呆时,她叫我吃点夜宵,也许只是客气,我却当了真。
她倒了酒,酒瓶在玻璃杯里微微晃动,倒入的是白酒,清澈透明,却有着令人热烈的辣劲。
我笑了笑:“人家说我太无趣,说我总是心事重重,好像跟我在一起,不是恋爱,是生活。”
她听完这句话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有时候,生活比恋爱难多了。”她说。
我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真想问她是不是也被谁伤过心。但我没问。
或许今天聊到了她的伤心事,或许她今天心情不好,
我没有拒绝。喝酒的时候,人的防线似乎会变得低一些,就像这些酒精带来的温暖,能暂时麻痹思维,让一切都不再那么复杂。
她轻轻举杯,酒液几乎碰到她的嘴唇,眼神透过酒杯看着我,仿佛在等我开口。
我端起杯子,“为什么有时候,真的觉得生活比恋爱难呢?”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因为生活里没有人会告诉你,你可以放松自己,或者享受一场等待。恋爱好像总是有个明确的方向,而生活,却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号。”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明白,但又觉得无法完全理解。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种飘渺的失落,仿佛有种很深的伤在她心里。
“你是不是……曾经受过伤?”我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她低下头,抿了一口酒,没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你说呢?”
那一瞬间,我心里有些触动。她没有直说,但我感觉到她的沉默里藏着什么。我想问得更多,想知道她内心的秘密,可是,突然意识到,或许不是时候。
我放下酒杯,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也曾经有过一段很不好的经历。以为自己能走出来,却发现时间治不好伤口,反而把它埋得更深。”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和了些,像是理解,又像是无言的共鸣。
“我知道。”她低声说,“有些伤,不是别人能看的见的。”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空气中弥漫着白酒的味道,也弥漫着一种沉默的理解,像是两颗寂寞的心在此刻找到了暂时的依靠。
酒精让人放松,让人不再觉得拘谨。渐渐地,我感觉到她靠近了一些,坐得离我近了,眼神也从最初的警觉变得柔和了。她似乎在等待我说什么,或者,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我心跳突然加速,低头看了看她。
她微微笑了笑:“我其实不喜欢喝这么烈的酒,但是今天,算是给自己一点小小的勇气吧。”
我看着她,突然有些愣住了。这种话,平时她不会说的,尤其是在这种沉默的氛围里。酒后的她,像是卸下了防备,展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柔软。
她没有再等我回答,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喝了口酒。
酒过三巡,她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我的也藏不住了,就着酒一股脑全喝下肚。
所有的不愿说的秘密丢弃在了九霄之外。只剩下纯粹的两个人,没有君子淑女,只有动物本能散发的气息。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酒桌上的气氛不像是我们之前的对话那么沉闷,相反,似乎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流淌出来,涌向我们之间。
我下意识地靠近她,心跳也随之加速。她抬起头,和我对视了片刻,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未曾言说的渴望。
没有任何预兆,她的手轻轻触碰到了我的手腕。那一瞬间,空气中的张力突然拉得很紧,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呼吸。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激动,紧接着,她低下头,抿了一口酒,轻声说道:“你说,酒醉了会不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笑了,低声回答:“或许吧,但有时候,做了之后,反而不后悔。”
她抬起头,眼神变得柔和而含蓄,“你很大胆。”
我轻轻笑了笑,忽然伸手把她的酒杯拿掉,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我轻轻托起她的脸庞,目光渐渐靠近。
她没有躲避,也没有挣扎,只是微微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吻,带着微醺的气息,轻轻地、缓慢地,逐渐深入。酒精在体内蔓延,我们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贴得更近,心跳几乎合成了一片。
这一切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彼此之间渐渐模糊的界限,和紧紧相拥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