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大明江山梦 > 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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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燕子矶江边,朱文奎跳入长江,雪野原听得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出言点破,只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红日教教主果然名不虚传,朱文奎那小子跃入长江自戕,我忍不住喘了口大气,竟被你听了出来。”

话声未落,便有一人从远处的一株大树飘下,缓缓向雪野原走来。

那人身材精壮魁梧,一袭青色长袍,虬髯髭须,左颊有颗黑痣,额头上颇有皱纹,显然上了年纪。

雪野原本来没擒住朱文奎,最后功亏一篑,心下烦躁,又察觉有人偷偷窥伺自己行踪,不禁心头有火,大声喝道:“阁下是谁,为何跟踪本座,难道是嫌命长,活的不耐烦了吗。”

说完不等那人答话,便使擒拿手向那人攻了过去。

那人叫道:“好大的火气,便是你的老子,当年也不敢这么对老夫无礼。”

雪野原一怔,停下脚步,问道:“阁下识得我的父亲?是父亲的朋友,还是仇家?”

那人冷哼一声,讥嘲道:“朋友可不敢高攀,你父亲雪士山算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恨!若非雪士山,观音郡主她怎会……她怎会……”说到这里,那人似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脸上漏出极为痛恨的神色,眼眶微微湿润。

雪野原心想:“不知此人所言是否属实,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我父亲当年与他有何仇怨,竟让这样一条威武精壮的汉子痛苦落泪。”他问道:“观音郡主是谁?阁下与我父亲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结,让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那人奇道:“你怎可直呼你母亲名讳?难道……难道你父亲雪士山从未告诉过你母亲是谁?”

雪野原摇头道:“我父亲只说母亲是农家女,生我时因难产而死,从未说起母亲身世。还望前辈把知晓的过往告知于我。”

那人大怒道:“好你个绝情的雪士山,竟然如此狠心。”

接着又对雪野原说道:“你既然想知晓,我就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你。我叫王阿三,从前是你母亲麾下的仆从。你母亲乃是当年汝阳王府的郡主,汉名王观音。她父亲是大元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汝阳王,哥哥是被朱元璋称为‘天下奇男子’的军事奇才王保保。”

雪野原“啊”的一声。没想到母亲身份如此高贵。他自小被父亲养大,从有记忆起便开始练武,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也从未感受过母爱是啥滋味,对母亲的感情也就模模糊糊。

只听王阿三又道:“几十年前,我跟着郡主当差,算是你母亲的侍卫。后来天下大乱,各地反元叛军越来越多,其中以明教叛贼为首。明教势大,元军与之交战,屡屡败退。

汝阳王心系朝廷,眼见明教势不可挡,上书朝廷向倭国借兵击溃明教反贼。那时你父亲便以倭国使臣的身份来到王府。

当时汝阳王出言借兵,雪士山无意中窥见了郡主的美貌,竟厚颜无耻的提出向郡主结亲以巩固结盟,允诺成亲之后立马返回倭国调兵。

郡主信了雪士山的鬼话,为了汝阳王府无奈答应了下来。成亲之后过得几日,雪士山以回倭国复命为由离开了汝阳王府,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雪士山带兵前来,而郡主又有了身孕,我见郡主每日焦虑不安,便自告奋勇前去倭国打探消息,郡主同意了我的请求。

可等我到了倭国才知道,雪士山根本没有打算出兵,而是一直留在中原坐山观虎斗,同时以汝阳王郡马的身份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我义愤填膺,急急从倭国往回赶路,一来一回已耽搁数月,不知郡主境况,心里着急万分,等我回到中原,谁知元廷大都已被明教攻破。

我又四处打探郡主消息,才知郡主产子后被明军俘获,落在了朱元璋手里。郡主的孩子被雪士山抢走。而那个孩子就是你,如今的红日教教主雪野原。”

雪野原听完,虽然表面平静,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实已掀起惊涛骇浪。他颤抖着问:“那个……那个我母亲观音郡主后来怎么样了?”

那人道:“我知道郡主消息之后,曾多次试图将郡主解救出来,可惜最后都是功败垂成。后来朱元璋为了拉拢王保保,将郡主许配给了次子秦王朱樉做了秦王王妃,我心想郡主做王妃总比跟着我流落江湖好,也就息了解救郡主的念头,在江南隐姓埋名,隐居了起来。”

雪野原语音发颤,又问道:“那如今我母亲可还健在?”

王阿三叹口气道:“郡主已于七年前去世了。”

雪野原呆了半晌,他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不知是何情感,虽无儒慕之情,多少有些亲近之意,听闻她的死讯,不禁常常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阁下此番前来,莫不是也是为了朱文奎。”

王阿三开口说道:“不错,郡主之所以跳进泥潭,落得个悲惨下场,全是为了保全元廷,复兴汝阳王府,我活着就是为了完成郡主的心愿。朱文奎是个不错的棋子,可惜被你这笨小子眼睁睁的浪费了。”

雪野原气道:“麻烦阁下嘴里放干净些,你只不过是我母亲的奴仆,竟敢这样对本座说话。”

王阿三指着雪野原骂道:“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小子不愧是雪士山的种,敢这样对老夫无礼,要不是你的眼睛长得和郡主一模一样,老夫早在二十年前就把你弄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今天你这样和长辈说话。”

雪野原气呼呼的道:“你这老匹夫,敢说这样大话,我倒要试试你这老匹夫有多少斤两。”说完便挥拳向王阿三攻了过去。

王阿三年轻之时便是火爆的脾气,这时年纪虽大,性情反而更加狠辣,对于雪野原的辱骂,他早就勃然大怒,开口叫道:“那老夫便替郡主好好教训一下你这臭小子。”说着便举掌相迎。

两人一交上手,便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对方。

雪野原心想:“这老匹夫嘴上虽然说话难听,手下功夫却着实精妙。没想到虽然看着已经年近古稀,却是一身的精力,这拳脚迅捷,丝毫不弱于少年。”

王阿三暗道:“雪士山虽然禽兽,指点这小子的功夫却实在不错。刚才那一掌和他掌力相接,功力竟然不弱于我,只怕将来大有前途。”

两人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颇有渊源,一个是已故主人之子,一个是母亲以前的仆从。两人不过是说话时起了口角,这才想出手教训一下对方。因此两人出手都有分寸,点到即止,没下狠辣的杀手。交上手,这才知道对方的武功只怕比自己预估的要高许多。

只见王阿三出拳虎虎生风,仿佛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本是西域金刚门的弟子,招式刚猛为主。

雪野原身形飘忽,手臂挥动极快,虚虚实实,变幻不定。

两人斗到分际,王阿三突然双掌向前一推,同时向后跳出一丈左右,右臂指着长江口中叫道:“且住!你看那是谁!”

雪野原也停招不发,问道:“怎么!”顺着王阿三的手指瞧去,只见下游江边一人正给一个孩童发功施救,定眼瞧去,那孩童不是朱文奎是谁。只因他站在燕子矶岩石之上,身在高处,视野宽阔,这才看清朱文奎身影。

他惊喜万分,万万料想不到竟然有人将朱文奎从滚滚长江中救了起来。他抱拳道:“本座还有要事,这便告辞。”说完不待王阿三答话,便朝下向朱文奎奔去。

王阿三冷哼一声:“想独自擒拿朱文奎,哪有那么容易!”随后追去。

此时已是清晨,阳光撒照长江,波光粼粼,犹如金蛇乱舞,绚烂多姿。

不到片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朱文奎身前,只见一个身材魁伟,头发披肩的头陀,正在给朱文奎推拿后背。那人头发却是红棕之色,湿淋淋的往下滴水,自是刚从水中救起朱文奎不久,头发未干。朱文奎已然醒转,不住的咳嗽,呕出腹中的积水。

雪野原向那头陀出言道:“这孩子是在下从万军之中抢夺而来,不幸掉入江中,多谢阁下从水中救起,还请赐还,自有厚报。”

那头陀抬起头来,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从万军中抢来,便属于你的了么!”

雪野原和王阿三看到头陀面容,都不禁啊了一声,只见他横七竖八的满面刀疤,早已看不出本来容貌。

王阿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头陀,只觉十分熟悉,突然心中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开口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苦大师,想不到你还没死,可还记得我阿三么!”

那头陀冷笑道:“阿三也敢对我范遥如此无礼么。”

雪野原一怔,道:“原来是光明右使驾临。”

那头陀正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和光明左使杨逍江湖上合称“逍遥二仙”。年轻时自毁容貌,扮做头陀模样混入汝阳王府打探消息,曾和王阿三共事汝阳王郡主,人称苦大师。后来为了救人,机关败露重回明教。

再后来杨逍继任明教教主,赶走蒙古鞑子之后,朱元璋即位皇帝,反而下令严禁明教,杨逍劳心劳力与朝廷周旋,积劳成疾之下,不久病死。

群雄无主,范遥反而成了明教最德高望重之人。许多教众便呼吁范遥继任下一任教主,范遥说什么也不做教主,只是答允暂时处理教中事物。眼看近日燕王靖难即将得胜,他便来京师打探朝廷动向,偶遇朱文奎被雪野原掳走,他一路跟随,恰巧救了朱文奎一命。

王阿三又道:“想不到苦大师不仅武功高强,水性竟也如此精熟,冒着生命之险下水救人,难道是为了将这小子进献燕王邀功么,哈哈哈哈!”

范遥在汝阳王府卧底,曾让王府吃了大亏,阿三对其十分痛恨,这时逮住机会不免挖苦几句。

范遥年轻时本不会凫水,后来紫衫龙王黛绮丝和韩千叶碧水寒潭比武,水中定情,酿成范遥毕生之憾,他便苦练水性,想不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范遥将朱文奎挡在身后,说道:“多逞口舌之快毫无益处,既然咱们都想要朱文奎,不如问问这小子,愿意跟谁走,其余二人不得阻拦。”

两人齐齐摇头道:“不可。”

王阿三心想你刚救活了他,他自然会亲近于你。雪野原则想这小子宁死都不会自愿跟我走。

范遥又道:“既然这样不行,不如你俩先打一架,谁赢了我就将他交给谁。“

王阿三对雪野原道:“别听他挑拨离间,我最了解他,他虽然是武学宗师,却是一肚子坏水,别上他当。不如我俩先联手将它打败,再来商议朱文奎归谁。”

雪野原点头称是。

范遥心里暗道不好,这两人不上当,我自问单打独斗不输任何一人,两人联手我只怕不是对手,何况还要照料朱文奎这小子。

他心里着急,口中却道:“两位都是一代宗师,难道厚颜无耻的合起伙来对敌么。”

雪野原脸上微红,说道:“我红日教和你明教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和前辈结下梁子,只要前辈交出朱文奎,我们化敌为友如何。”

王阿三大声叫道:“和他费什么话,上啊。”说着踏上一步,右拳向范遥攻了上去,直取中宫,迅捷无比。左手却是使出自己最得意的功夫大力金刚指,刺向范遥双目。他曾用大力金刚指绝技,以指力对指力,破了少林绝技龙爪手,他对这门功夫十分自信。

他知道自己年轻时武功便与范遥相差甚远,这许多年过去,不知对方武功精进如何,也丝毫不敢大意。

范遥以前和王阿三切磋过武艺,知道他的武功路数。见他上来便出手狠辣,丝毫不留情面,不禁心头有气,也是以拳对拳,以指对指,化解对方的进攻。

王阿三的武功素以刚猛狠辣为主,只见他虎虎生风,如狂风暴雨般全力相攻,范遥见招拆招,武功博杂,一会是武当的太极拳,一会是昆仑派的玄天指,没有一招是重复的,尽能抵挡王阿三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