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大明江山梦 >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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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山河胸口中刺,他应变奇速,忽的一掌,击中董长恨肩头,董长恨只觉全身气血翻涌,难受至极,噔噔噔连退三步,方才拿桩站定。他调匀内息,呼出胸中一口浊气,走到齐山河之前,默默看着齐山河,一言不发。

齐山河胸口挨的一下着实不轻,他全力打出一掌后,牵动胸口上的伤口,胸前鲜血汩汩而出,他左手捂住伤口,右手连点了自己胸前七处穴道,暂缓血流。

他知道重伤之下,真气使不出来,再也不能与董长恨相抗。只是料想不到董长恨如此卑鄙,竟然出手偷袭。不过生死存亡之际,为了求生,做出无良之事,也不能全然怪他,只怪自己心神大乱,没有防备。

董长恨这一刺伤口甚深,齐山河不敢拔出峨眉刺,只怕一拔出来,立时便会毙命。齐山河左手按住伤口,对董长恨说道:“我命不久矣,这下你可以说了,我妻子到底怎么了,你不告诉我,我死不瞑目。

董长恨道:“你非要我说不可?好,我告诉你,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只是希望你听了别后悔。”

齐山河双目一闭,道:“说吧,我听着!”

董长恨问道:“你是在我蒲家灭门那年结识的我嫂子王飘絮吧。”

齐山河仔细回忆一下,点头道:不错,是那一年深秋。当时我正在夫子庙喝酒,欣赏美景,突然看见一曼妙女子站在秦淮河盼,脸上梨花带雨,抽抽啼啼,似欲跳河轻生。我忙大叫姑娘不可,可是已然来不及,那姑娘噗通一声跳入了河里。

我大惊之下,忙跑过去,跳入水中,将那位女子救了起来。当时天时将入寒冬,河水甚冷,我自己冻得直打颤,更何况这弱女子,我又怕这女子还会寻短见,放心不下,赶紧雇辆马车,将她送入我家中,让丫鬟给她换好衣服。后来她出来相见,问起姓名,她说她叫王飘絮,因家中惨遭大难,这才一时想不开,跳河轻生。

她说完又盈盈拜倒,感谢我救命之恩。她无处可去,在我家住了下来,我承认,看着她澄澈的眼眸,我动了心,相处久了更是日久生情,她冰雪聪明,自然看出了我的心思,后来便嫁了给我。”

董长恨道:“你光知道她叫王飘絮,你可知道她的身份?她为何来京师,又为何自寻短见?”

齐山河道:“我不知道,当年她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遭遇了什么祸乱,她又为何想不开,我反复询问过她,她却只是哭哭啼啼,却始终不说,我见她如此,也就不再追问。”

想起妻子王飘絮,齐山河甚感温馨,嘴角露出微笑。妻子聪明乖巧,知书达礼,善解人意,后来生下女儿如烟,又默默操持家庭,抚养女儿,齐山河甚是欣慰。

董长恨抬头望向天边,长叹道:“她的真实身份是苏州王老太公的二女儿,也是我妻子王沉萍的孪生妹妹。”

齐山河大吃一惊,实在不敢相信董长恨所言,可是自己性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没必要欺骗自己。假如董长恨说的全是真话,那么按辈分而论,他是自己的姐夫了,这简直太荒唐了。

再者说妻子王飘絮也曾见过于他,却怎么没和自己说,这肯定是董长恨编的谎话。齐山河想到这里,说道:“你一派胡言,教人难以相信。编这些瞎话有什么目的。”

董长恨冷笑道:“事已至此,我还骗你干什么。好。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真相,也好教你安心瞑目。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是朱元璋。你可还记得当年咱们结义那天吗?”

齐山河道:“那是三年前八月中秋,月圆之夜。”

董长恨道:“不错,那年中秋之夜,我和你,还有沐冰,三人在夫子庙一边喝酒畅谈,一边比武论剑,后来越喝越高兴,越打越畅快,你提议三人义结金兰,于是我们三人便在秦淮河畔拈土为之香,结为兄弟。”

这时齐山河耳边响起当日结义之时的誓言:“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山河为盟,四海为约,今日我齐山河,董长恨,沐冰义结金兰,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祸福相依,生死与共。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此时情形对照当日结义之情,简直可笑。沐冰被董长恨所出卖,此时不知生死存亡,自己则是待宰的羔羊,重伤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听得董长恨续道:“结义之后,你又提议去你家里喝酒赏月,我知道你是可怜我和沐冰没有家室,怕回家之后冷清伤心,才把我俩请家里喝酒。

可就是这一次,我遇见了王飘絮,我心头大震,她和我妻子王沉萍简直一模一样。我以为是我妻子在当年劫难中逃生了,心里砰砰直跳,想去相认却又不敢。

可是当你引荐这是你妻子之时,我心里慌乱不堪,痛苦难受之极,我以为她就是我妻子,是故意不认我了,毕竟我是蒲家后人,朝廷重犯,不敢认我也是常情。她要不是我妻子王沉萍,世上又哪有如此相似之人!后来我留在你家猛喝闷酒,喝的大醉……”

齐山河细细回忆那天情形,果然如此,当时他来到家中之后,突然神色异常,当时还以为他是看见自己家人团聚,相爱和睦,他想念自己家室,这才心里难受,大喝闷酒,自己还曾劝慰过他,哪里又会想到他把王飘絮当成了他的妻子。

听他续道:“当时喝到深夜,沐冰告辞离去,你看我喝的大醉,便要留我在你家中,和我抵足而眠。我突然有了主意,我悄悄掏出了怀里的蒙汗药,偷偷下在了你的酒中,敬完你最后一杯酒后,你便倒地不起……”

齐山河这才恍然,为何那天自己会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原来是被他下了药。想到这里,忽然之间,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了出来,身体慢慢僵硬,冷汗蔓延全身……

董长恨继续说道:“我麻翻你之后,跑到你房中王飘絮身前,气愤的质问她为何不认我,装作不识得我。”她仔细又看了我一眼,说之前本来就不识得我啊,今天才刚认识。

我大声道:‘难道你不是王沉萍吗,你不认得我董长恨了吗?’

她听到王沉萍名字后,大吃一惊,问我是王沉萍的什么人。

我冷笑着说你装的好像,连你丈夫董长恨也不认得了。

她问我真是王沉萍的丈夫吗?我点头应道是。

她突然趴在床上大哭了起来,说她是王沉萍的孪生妹妹王飘絮,两人一胎所生,自小长得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妻子有个妹妹,可是从来没见过。当年我娶亲之时,她妹妹正好生病没有到场。她家远在苏州,后来又怕兵荒马乱的,女孩儿家出门在外不方便,也一直没有来往,因此一直不识得她妹妹。那天她说是王沉萍的妹妹,我也是半信半疑。

问起她忽然来南京城的缘由,她说官兵抄了她的家,她才来南京城投奔姊姊,没想到姊姊家也是家破人亡,惨遭不幸。

原来当年我家被人告密,遭逢大变之后,有人告密朱元璋说我妻子是苏州王家王老太公的女儿,朱元璋心狠手辣,又派人把我岳父一家统统抓起来严刑拷打逼供。当时王飘絮幸亏出门去灵岩山寺上香还愿,这才躲过一劫。

王飘絮回到家中之后,眼前已是满目疮痍,人去房空,只剩下破败的土墙。探问之下,才知一家人全被官府抓走,官兵抓人之后,又洗劫了王家,并且满城的贴满告示,通缉自己。

王飘絮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当此情形,又有什么主意,只想一死了之。后来想起姊姊王沉萍家住在南京六合,好像在当地颇有声望,便千里迢迢的前来投奔,没想到来到之后,一打听,姊姊家里已被全家灭门。

王飘絮心灰意冷,了无生望,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在大路上乱走,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夫子庙,万念俱灰之下,便想投河自尽,却恰巧被你救了起来。”

董长恨说道这里,齐山河长叹一声。问道:“后来呢?”

董长恨瞟了一眼齐山河,说道:“她虽然如此说,我还是不相信她是王飘絮,而不是王沉萍,我看着她,心里突然起了邪念。我知道我妻子左胸前有处艳红的浮萍胎记,那是假冒不来,也是涂洗不掉的。

我不能听她一面之词,白白受她之欺,我便上前去撕扯她的衣服,她拼命阻挡,可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又怎么能阻拦的了我。终于,我把她的上衣全部撕烂,看了看她胸前并没有胎记。

可是这时候我压抑已久的欲望已然被点燃,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发了疯似的扒她衣服,王飘絮无法相抗,只是默默流泪。”

齐山河这时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大骂道:“董长恨,你这个畜生!”没等骂完,拔出胸前的峨眉刺,便要跑过去和董长恨拼命,可是没跑两步,身子支持不住,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晕倒了过去。

董长恨犹如不见,双眼迷离,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已然不算是人,卑鄙,下流,无耻,残暴,有违人伦,可是我内心的痛楚又有谁人给我分担。

事后,我突然悔恨无已,我跪在王飘絮面前,拼命扇自己耳光,又拔出来绣春刀,让王飘絮杀了我,可是王飘絮或许可怜她这个姊夫,世上唯一的亲人,独自一人苟活于世不容易,并没一刀杀了我。只是冷冷穿上衣服,一眼也不瞧我。

我别无他法,只有一走了之。我走后,好几天在家中恐慌不安,生怕你去找我拼命。过了几天,你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一切照常,我就知道柳王飘絮没有告诉你那晚所发生的事情。

后来,我就再也没敢去你家,直至今日。如今你死在这里,你对我和王飘絮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王飘絮和你的女儿,但是南京城是待不下去了,我会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妥当的地方。你安心去吧!”

董长恨说道这里,长吁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伏倒在地的齐山河,跪下磕了一个头,捡了一些枯枝,压在齐山河身上,掏出火折点燃,拾起齐山河刀柄,便离之而去。

董长恨边走边想,如今各地兵荒马乱,只有带着儿子和王飘絮走水路去投奔红日教,除此之外,实无容身之处。

董长恨盘算已定,尽走小路,避开行人,一路不停,来到一户农家。他早知今夜必然动乱,是以提前安排一名心腹,将儿子董权利安顿在此,以备不测。

董长恨先敲了两下门,停一停,再敲三下,这是他与心腹约定的暗号。过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打开院门,董长恨回头一望无人跟踪,接着闪进院内。两人走进屋内,董权利睁着一双杏仁形的眼睛正向外观望。

那汉子性急,不待坐下,便问到:“董大哥,外头什么情势,燕王是不是入城了。”

董长恨点点头,接着把道衍入宫,皇后自尽,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说了一遍,接着指着那汉子说道:“形势紧急,你赶快去准备好一艘快船,在长江岸边那座海神庙等着,我去接个人,咱们一起投奔安天教。”那汉子没想到董长恨竟做出这么大事来,呆了一会,方才急匆匆出门而去。

董长恨抱起儿子,掩好门窗,董权利说道:“父亲,刚才这位叔叔绝不可留,必须杀之灭口!”

董长恨一愣,问道:“为什么?他可是我多年的心腹。”

董权利说道:“这位叔叔已知道你的秘密,能断则断,妇人之仁必会留下祸患。”

董长恨又是一愣,看了一眼儿子,点点头。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思虑如此深远,手段又如此毒辣。

过得片刻,两人来到齐山河家里,敲开门来,王飘絮一见是他,冷冷道:“深更半夜之际,来此何事?”

董长恨早已想好欺骗王飘絮之法,当下痛哭道:“燕王大军入城,齐山河大哥为保护皇上,力战不屈,不幸身亡。”说罢拿出齐山河的刀柄交给王飘絮。

王飘絮定睛一看,正是齐山河的刀柄,她素知齐山河刀不离身,还常和她说刀在人在,刀亡人亡,此刻见到他的断刀,哪里还有假,急火攻心之下,立时昏厥过去。

董长恨忙掐她的人中,过了良久,王飘絮才悠悠醒来。董长恨道:“如今之际,只有带上你女儿紫烟,趁夜逃离南京城,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王飘絮无甚主意,本来嫁给齐山河,想平平淡淡了此一生,不幸他英年早逝,只好听从董长恨安置,收拾好细软,抱着女儿,跟着董长恨出门而去。

董权利毕竟年纪幼小,看见小孩,便不停往如烟身上张望,见她眉修鼻挺,肤白胜雪,脸蛋娇嫩,一双眼睛又深又亮。

他趴在董长恨耳边笑道:“父亲,那个小孩的眼睛真像你。”

董长恨只顾着赶路,并没在意儿子的玩笑,身后的王飘絮听到后却是脸色煞白,泫然欲泣。

过得小半个时辰,四人已来到江边海神庙,有条大渔船正停靠在岸边,董长恨那名心腹正在等候。

董长恨将王飘絮母女在船舱安顿好,又下船招手将那名心腹唤至海神庙里,问道:“你跟我多久了?”

那汉子答道:“已有三年了。”

董长恨接着问道:“你可有什么心愿?”

那汉子脸现迷茫之色,不知董长恨意所何指,囫囵说道:“能追随董大人是属下的荣幸,只要能跟着董大人做事便已经心满意足。”

董长恨笑笑说道:“很好”。好字刚出口,左手中已多了一枚峨眉刺,猛的反刺,直指那汉子胸口。

这一下出招极快,又是偷袭,那汉子来不及抽兵刃,只能用手抵挡。只听“嗤”的一声,那峨眉刺已然洞穿那汉子的右手手掌。

董长恨一招得手,更不容情,抽出峨眉刺,招招刺向那汉子面目。

那汉子之前也曾和董长恨比武较量过,却不知董长恨还有如此狠辣的武功,只见那枚峨眉刺如鬼如魅,招招毒辣,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动,一不小心便会穿脑而过,只能一边练练倒退,一遍躲避攻击,同时左手急点董长恨手背穴道,只盼阻挡董长恨一招,自己好抽出长剑还击。

眼见那峨眉刺向自己左眼,那汉子身子忙向右倾斜,同手使出虎爪手,抓向董长恨左腕,不料那峨眉刺中途突然转向,只听噗的一声,插入了那汉子心窝,鲜血也从胸口喷涌而出。

那汉子满眼不甘,抓住董长恨的手也慢慢松了下去。眼神里透露出的愤怒似乎是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董长恨却没向他瞧,抽出峨眉刺抹拭干净。心想:“想不到这路武功如此厉害。早知如此,那会和齐山河打架未必会输。”

董长恨这路武功正是他祖传的武学,他父亲和他说过这套武功是祖上从波斯传出来的强身健体之术,他父亲也没练过。因此董长恨也就一直没加重视,不想此番出手仅三五招便杀了武功只比自己稍逊一筹的下属。

他叹了一口气,走回渔船,解开缆绳,张开风帆,那船便顺着江流向下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