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皇城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沈重府邸的烈焰将半边天穹染成血色，惊起满城飞鸟。禁军的马蹄声踏碎长街寂静，火把连缀如游动的赤龙，却终究追不上那道早已消逝在夜色中的红影。
流楹回到西厢阁时，指尖的血腥气仍未散尽。她立在铜镜前，缓缓摘下染血的黑纱。镜中映出一张清冷如玉的脸，眉间一点朱砂似血，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如雪。
“姑娘，热水备好了。“侍女捧着熏香立在屏风后，声音轻若蚊呐。
流楹微微颔首，踏入氤氲着药香的浴池。温热的水流漫过肩颈，将一身肃杀之气渐渐融化。水面浮动的花瓣打着旋，她伸手轻触，恍惚间又看见玄凌看着她时那专注的眉眼——仿佛她不是一柄染血的刀，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品。
她猛地闭眼，水珠顺着睫毛滚落。水雾朦胧中，她似乎又听见当年那个少年皇子对她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影子。“
哗啦一声水响，流楹霍然起身。水珠顺着玲珑曲线滚落，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影子不该有温度。“她对着空荡荡的寝阁自语。
——
五更鼓响，朝堂之上风云骤变。
沈重暴毙的消息如野火燎原，烧得满朝文武坐立不安。太子玄凕面色阴沉似水，袖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阴鸷的目光扫向殿侧，却见四皇子玄凌正垂眸整理袖口，神色淡然得仿佛昨夜那场血火与他毫无干系。
“父皇！“玄凕突然出列，声音冷厉如刀，“沈重乃朝廷肱骨之臣，如今死于非命，此事实在蹊跷！“
云帝高坐龙椅，苍老的目光在众臣之间逡巡，最终落在玄凌身上：“老四，你素来机敏，对此事有何见解？“
玄凌从容出列，玉冠下的眉眼温润如画：“回父皇，儿臣以为沈统领之死确有蹊跷。“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不过江湖恩怨，未必与朝堂有关。“
“哦？“云帝眯起浑浊的双眼。
“儿臣近日听闻，沈统领与南疆商队往来甚密。“玄凌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那批途经黑水关的军械，似乎...并非朝廷所批？“
太子脸色骤变，额角青筋暴起。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几位老臣偷偷交换着眼色，有人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往殿柱后挪步。
云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子，此事你可知晓？“
玄凕猛地跪地：“儿臣冤枉！这分明是有人栽赃——“
“够了。“云帝抬手打断，声音不怒自威，“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退朝。“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闭合，将一场暗涌的朝堂风波暂时关在了金銮殿内。玄凌走在最后，余光瞥见太子阴毒的目光如附骨之疽般追随着他。他唇角微勾，袖中的密函被指尖摩挲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