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公公闻言冷嗤:“你倒还没这般重要。”
“奴婢自是晓得的,只是常嬷嬷下令安乐堂治好奴婢,还派人将奴婢送进明月宫。有赖常嬷嬷大恩奴婢才捡回了条命,不敢擅专,若公公有顾虑,不妨将奴婢情况上报?”
管事公公瞧着春华包扎完好的伤腿,低眉思量了会儿,将香囊塞进袖里,“行,先在外候着吧。”
等候在廊下的春华表面淡定,内心并不平静。
方才她和管事公公说的那番话只是在赌,赌皇后和常嬷嬷对九皇子的轻看懈怠,赌她们不愿再生事端留下话柄。赌赢了她便能在明月宫更好地存活,赌输了便只能自生自灭了。
有人经过廊下,春华起身抬头一瞧,原是夏嬷嬷。
她神色淡然地从春华面前经过,似从不相识,春华亦低头行礼不敢攀谈。低着头的春华脚下突然掉落了个布包,熟悉的布包令她眼眶发热,待人走远了,春华才低身拾起快速塞进衣兜里。
她偷偷瞧着夏嬷嬷远去的背影,心中无尽感伤。
谢谢您,夏嬷嬷!再见了,她美好的职业规划(迎风流泪)!
这一等便等到了午后,内膳房的管事公公终于带来了答复。
春华低头站在管事公公的值房里,一位身着兰花缎衫的宮婢上下打量着她。春华记得,那天安乐堂内,跟在常嬷嬷身后的就有这位芳兰姑姑。
“命挺硬啊,胆子还不小,都敢打上常嬷嬷的旗号。”
春华熟练地单腿屈膝跪地,惶恐地俯下身:“芳兰姑姑,奴婢不敢,奴婢入了明月宫连个人都没见着,挣扎着下了地,日日草根裹腹,好不容易续上口气,才求到管事公公跟前。常嬷嬷心善,那日下令李公公救治奴婢,否则奴婢早就惨死在安乐堂了,常嬷嬷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不敢忘记。”
“哼,进明月宫也是大恩大德?真是好巧一张嘴。”
春华疑惑抬头,“不是吗?奴婢在安乐堂可差点死了,若不是常嬷嬷的恩德奴婢都活不到现在。”
芳兰姑姑有些卡壳,眯眼认真瞧着面前的六岁女童。可能饿久了眼神有些呆傻,加上年岁小,所以说的话似发自肺腑。
“你说的不错,你这条命是常嬷嬷救的,自是常嬷嬷的人,就算进了明月宫当差也不要忘了谁是你真正的主子。”
“奴婢知晓,谢姑姑提点。”春华状若恍然道,心中明白,这次赌赢了。
然而,这样的表忠心,也迫使春华成为了皇后在明月宫的眼线。
在芳兰姑姑暗示和明示下,以后春华待在明月宫职责便是监视九皇子,不得给予他任何帮助,最好是让他落魄无依,慢慢惨死。
“诶。”走在长长宫道上,春华心累地叹着气,抬头望去,高高的宫墙间只能瞧见小小一片蓝天,她如笼中兽,注定难以逃脱。
余光瞥见朝自己走来的几个人,心里更难受了,春华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紫苏带着她的马仔气势汹汹地朝春华而来,瞧那虎样儿,应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呵,小贱人,这次怎么不跑了。”紫苏见春华立在原地不动,丝毫无惧的样子有些破防。
“跑什么?我现在这模样能跑得过你们?”春华撇撇嘴,依靠在宫墙,单手握着拐棍,又颓又废。
紫苏见她如此,得意极了:“这就是你算计我的下场啊!没要了你的命已是便宜你了。”
“紫苏姐姐,说话可得注意些!”春华突然大声,吓了紫苏一跳,“你犯错事是被掌教姑姑当场撞见的,姐姐还这么说是还想污蔑掌教处事不公吗?”
高昂的反问声音,引得路过的几个太监宮婢侧目而视,逼得紫苏气急败坏地大声反驳道:“胡说什么,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紫苏姐姐带着几人来找我是何意呢?是还欲报复我吗?”
紫苏被说中了,紧紧皱着眉,看着女孩丝毫不惧的模样,眼神怨毒中带着些惊疑,“呵,你现在终于不装了是吗?”
春华咧嘴一笑,凑近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深深:“装?从前那个单纯胆小的春华,早就在那个下雨天被你们折磨致死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会索命的厉鬼!”
紫苏说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儿,没见识过疯批癫狂的模样,有些遭不住,流露出恐惧之色。
“我知晓,你从前欺负我很大原因是我是浣衣局里的人,可如今,我不是了呢。”
紫苏意识到自己有些被灭了气势,听见我这样说,色厉内荏地嘲讽道:“进了明月宫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还自豪上了,真没见过如此蠢笨之人。”
“哈哈哈!”春华突然失声大笑,笑得弯低了腰,紫苏等人被她笑得心底生寒,她身后的跟班骂道:“笑劳什子!紫苏姐姐,我瞧着她是疯了吧!”
春华擦干净笑出眼角的泪水,凉凉地看着她道:“紫苏姐姐,你和你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呢!”
“你!”紫苏气得想动手打人,但很快被春华接下来的话震在原地。
“从前我的主子是周嬷嬷,如今进了明月宫,你猜猜我的主子是谁呢?我又为何会进明月宫呢?”
紫苏不会蠢到认为如今身在明月宫的春华,主子会是那位九皇子。她看着春华这副嚣张的模样,眼中渐渐带上了惊恐,不敢轻举妄动了。
春华抬了抬伤腿,轻声劝道:“紫苏姐姐,你因我被杖责,我因你断了条腿,这恩怨就到此为止吧。我如今顶着差事实在没精力应付你,我们这些底层的小宮婢斗生斗死,都抵不过上头人的一句话,何必呢?”
“你当我吓大的?你个无根无基的小宮婢哪攀上的关系,你就是倒霉被常嬷嬷随意指去了明月宫罢了,不会真以为我信了吧!”紫苏脑子还算清醒,没那么容易被诓。
“诶。”女孩无奈叹气,抬了抬肩上挂着的包袱,“说你蠢你还真喘上了,你以为我方才是从何而来?这包袱里是我在明月宫的分例,吃食衣物月例样样齐全,芳兰姑姑心善,怜我腿伤还多赏了些东西。”
“你方才见了芳兰姑姑!”紫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姐姐若不信,可去内膳房问问呐。”紫苏见春华这有恃无恐的样子,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