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墨般的暮色悠悠漫进红杉谷,二壮那粗糙的粗布褂子早已被冷汗尽数浸透,那冷汗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他和阿福紧紧缩在流民堆里,像两颗被裹挟的石子,跟着运送物资的车队缓缓往谷中挪动。
脚下的土地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似在低声诉说着不安。
谷里,成片灰绿的帐篷如同一群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卧在那里。
中心那座锈迹斑斑的信号塔,像根粗壮的铁刺,直直地扎在浓稠的夜色里。
塔底,昏黄的灯光如同一团温暖却又危险的火焰,阿福曾说过,那是指挥所。
“瞅准机会分开。”二壮压低声音,喉结紧张地动了动,那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块头大,走路带风,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地上,那声音就像踩在绷直的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福瘦得像根芦苇,早把自己巧妙地揉进流民里,只余草茎编的蚂蚱在裤兜里硌着大腿,那触感硬邦邦的。
等守卫检查完最后一辆板车,二壮故意踉跄着撞翻水桶,“哗啦”一声,水溅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不住对不住!”他弯腰去捡破铜盆,余光瞥见岗哨的枪托在暮色里泛着冷冷的光,那光像一把冰刃,刺得人心里发寒。
阿福趁机溜向信号塔背面,草鞋底擦过碎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比心跳还轻。
月上树梢,月光如银纱般洒在大地上。
二壮蹲在水源旁打水,那溪水潺潺流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铜盆浸入溪流的刹那,阴影里传来沙哑的声线:“你不该来这儿。”他手一抖,水花溅上裤腿,那水凉凉的。
转头望去,树下坐着个左脸焦黑的士兵,枪靠在膝头,眼神像淬了冰的潭水,冰冷而深邃。
二壮的肌肉瞬间绷紧,可对上那道目光时,又慢慢松了。
他挠挠后颈,铜盆“当啷”一声磕在石头上,那声音清脆而响亮。
“兄弟,这儿咋不对劲?”
士兵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枪柄,指节泛白,那动作带着一种紧张和愤怒。
“我闺女死在铁壁。”他突然笑了,烧伤的皮肤扯出扭曲的纹路,那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上个月联盟说铁壁遭兽潮,让我们去清场——可那些狼崽子,跑起来像被抽了鞭子的驴。”他压低声音,“我捡着块狼耳朵,里面嵌着银片片,像……”他没说完,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二壮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想起陈昭说过的“银线连”,那“银线连”或许是联盟控制兽潮的关键;想起孩子们唱的童谣,童谣里也许暗藏着联盟阴谋的线索。
掌心在裤腿上蹭了蹭,“兄弟,我信你。”
士兵猛地抬头,眼里有火星子噼啪炸开,那眼神仿佛燃烧的火焰。
他抓起水壶灌了口,水顺着下巴淌进衣领,那水流过皮肤,凉凉的。
“后半夜换岗,指挥所西侧窗户没插死。”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逻哨声,那哨声尖锐而刺耳。
他迅速低头擦枪,背影像截枯树,一动不动。
二壮攥紧铜盆,指节发白,那紧张的情绪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等巡逻队的脚步声消失,他猫腰钻进帐篷群。
指挥所的木门缝漏出光,照得地上的影子像条蛇,那影子在地上扭曲着,显得格外诡异。
他摸到西侧窗户,腐木的霉味钻进鼻腔,那味道刺鼻而难闻——果然没插死。
文件堆得比人高,二壮的手在纸页间翻飞,那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铁壁坐标已标注”几个字撞进眼睛时,他差点喘出声。
他心里一惊,意识到这坐标可能是联盟对铁壁动手的关键,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底下还有行小字:“声波持续3小时”,墨迹未干,带着油墨的腥气。
他扯下衣角,用炭块快速抄录,手腕抖得像筛糠,那紧张的情绪让他的动作变得慌乱。
“谁?”
木门“吱呀”一响,二壮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他猛地转身,看见两个守卫举着枪,枪口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光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他的眼睛。
“找…找媳妇呢!”二壮挠着后脑勺,咧嘴露出白牙,“她姓陆,叫…叫陆沉他姑!”守卫愣了愣,其中一个嗤笑:“联盟长他姑早死十年了——”
机会!
二壮大吼一声,抄起桌上的煤油灯砸过去。
玻璃碎裂的声响里,他撞开守卫冲出门,风灌进衣领,凉得刺骨,那风像一把冰刀,割在他的皮肤上。
阿福早等在谷口。
他从怀里摸出纸条,手指还在发抖:“我先回,你断后!”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二壮把纸条塞进阿福手心,抄起块石头砸向追兵:“滚你娘的!”
七八个士兵端着枪围上来,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光像一群饥饿的野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二壮背抵着树,胸口剧烈起伏——完了,要栽这儿?
“砰!”
子弹擦着二壮耳畔飞过,击中最近的士兵肩膀。
烧伤士兵从暗处冲出来,枪火在他眼底跳动,那火焰般的眼神带着一种决绝。
“滚!”他又开了两枪,逼得追兵缩成一团。
“快走!”他吼道,声音像破风箱,那声音带着一种沙哑和疲惫。
二壮没敢回头,撒腿往林子里跑。
风声灌进耳朵,他听见身后传来闷哼和枪托砸地的声响,还有那士兵低低的骂:“老子闺女死得冤,总得拉个垫背的……”
二壮和阿福在回铁壁营地的路上,月光洒在道路两旁的树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们的心情紧张而又急切,脚步匆匆。
铁壁营地的篝火还亮着。
阿福撞开陈昭的帐篷时,林晚棠正用显微镜观察狼脑切片。
“在这儿!”阿福把纸条拍在桌上,纸角还沾着草屑。
陈昭的手指捏得发白,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震惊。
林晚棠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她微微皱眉,仔细思考着这些信息。
顾清欢端着药碗的手顿住,茶盏里的水晃出涟漪,她紧咬嘴唇,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
陈昭盯着墙上的地图,铁壁、红杉谷、联盟总部的标记被红笔圈成一片,像团烧不尽的火:“既然他们要掀桌子……”他的声音低沉,却像滚雷般震得帐篷布簌簌发抖,“那就别怪我连棋盘都给他们砸了。”
深夜,陈昭独自站在瞭望塔上。
风卷着山岚掠过发梢,他望着红杉谷的方向,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梦呓,混着篝火噼啪声,像极了灾变前图书馆外的夏夜。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二壮临走前拍的温度。
指尖轻轻划过地图上的红杉谷,目光落在联盟总部的位置:“陆沉,你以为我们会坐以待毙?”
山风掀起地图边角,一张写着“声波发生器”的纸条飘起来,打着旋儿落进火盆。
火苗“腾”地窜高,将字迹舔舐成灰。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