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的地平线,像被一柄巨刃从天穹斩裂。炽白的湮灭波余晖尚未褪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色火漆烧尽后的甜腥与金属气息。时间仿佛被某种量子绞索紧勒,残骸与回响交叠冻结。
沈南星倒卧在盐壳层的边缘,耳膜内仍回荡着1949年骑兵师的密电哨声。他的瞳孔正在缓慢恢复焦距,但右眼虹膜中浮动着断裂的星图碎片——那是螭吻雕像瞳孔投射的残像,一种未完成的全息记录,像一段待播放的历史。
他的脖颈胎记泛起暗红,微微发烫,不再流血,却有淡银色的磁粉从皮下渗出,缓缓拼成一个字形:“兑”。
兑为西泽,喜悦之象,却在《归藏》中代表死亡的交换。
“你听到了么……那不是风。”沈南星低语,他感到自己血液中的某种机制正在苏醒,像是记忆——不,是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在脑后某条神经回路上敲响了锈蚀的钟。
他猛然起身,却看见四眼机械犬的残骸尚未完全碳化,一块犬齿闪着蓝白色电弧,镌刻的“圣童即归墟”五字在空气中残影犹在。
“这是……激活了‘封存指令’?”周德东的声音从车载通讯残核中断断续续传来。影像中的他右手已然熔毁,虎符胎记完全液化,他正用左手将一枚双鱼玉佩嵌入手腕的凹槽中。
“你体内的端粒密钥,在那一刻暴露了全部频谱。我看见了《璇玑玉衡诀》的全图,沈南星,你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类。”他说这话时,声音已不似人声,而像是某种星际电荷抖动的合成语言。
沈南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四眼机械犬的残爪,看见不远处的盐壳层中,十万具克隆体的碎躯正缓慢塌陷,仿佛某种意识已然褪去,只剩纯粹的载体。
在那些灰烬中,他突然看见一截青铜匣残片,被血色磁粉包裹,其上刻着一行模糊的佉卢文:
“匣开之日,星劫自启。”
沈南星伸手触碰那残片的瞬间,时间断层忽然撕裂——
火光染红秦岭雪峰,地宫内的汞湖沸腾如愤怒的巨眼。周云深缓缓推开炼丹石台上的机关匣,露出其中那枚双鱼玉佩,与今日沈南星所见一模一样。
“你说,这就是‘永生’?”他喃喃道,声音带着虚弱的震颤。
嘉靖帝站在高台之上,披发而立,紫色瞳孔内燃烧着星辰碎屑。他早已非人,皮肤像是被鳞片覆盖,双耳后裂出鳃孔,血液在皮下如朱砂流淌。
“是永生的容器。”嘉靖帝的声音仿佛自钟鼓而来,“你的任务不是炼丹,而是炼体。我要将我的意识,注入可继承千年的肉体。你,就是那炼制者。”
周云深轻笑:“你以为我不知?‘太虚引’一旦启动,星宿定位将永恒偏离,万象失序,你不过是要将天下人类化作你永生的试管罢了。”
嘉靖帝轻轻挥手,一枚虎符状的青铜片飞入周云深额头,瞬间,他的掌心渗出卦象——艮卦的对极:坤。
“你也不是我以为的忠臣。”帝王垂眸,“你是我最初的实验体。你的胎记,不是天生,是赐予。”
沈南星猛地抽离那记忆星尘,呼吸混乱。他终于意识到:
他体内的基因密钥,并非某种“遗传馈赠”,而是六百年前就已设定好的方程式——一个逆转人类命运的编码陷阱。
那不仅仅是周云深的回忆,而是他自我复制所留下的遗言:若一切失控,若星图闭环,你,沈南星,便是那最后一段反向路径。
“他不是为了救未来,而是为了留一把锁。”沈南星喃喃。
耳畔传来机械声音:“伽马频率恢复……归墟系统重建中。”
他抬头——一座伪装为盐丘的设备正在缓慢升起,顶部嵌有太和殿藻井的完整拓扑模型,其中央正漂浮着第二枚青铜匣。
一道红色激光扫过他脊椎,胎记再次灼热起来。
伪装系统内传来归墟冷漠的女声:“沈南星,执行指令:终极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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