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紫禁劫 > 第五十一章 · 词源之渊
换源:


       沈南星坠入那片黑暗的时候,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有无数细小却黏稠的念头,如潮水在他身上缓缓退卷,不带一丝重量,却将他的每一寸神经都拖入回溯的深渊。

这便是“记忆共享层”。

识界最底部——也是语言从未被创造之前,人类意识尚未分化的那片混沌。像是时间洪水尚未分支成河道之前的一滩原始沼泽,世界尚未说出自己名字的瞬间。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但他感知到自己“成为了某物”。

或者说——被记起了。

是的,这里不是“你记得什么”,而是“你被谁记得”。

无数意识在他周围擦身而过,那些不是活人,也不是死者,而是一道道模糊的、在亿万记忆中短暂停留过的人影。

他看到了一个婴儿,在洞穴壁画前,用手指蘸着动物血涂下第一个符号,像是一根折断的枝条;他看到一个商代巫者在龟甲上刻下祭词,每一刀都流出黑色火漆;他看到一个宋代书生伏在纸上写字,笔尖抖动得几乎无法辨认——只因为那是他用亡母的骨灰制成的墨。

那些记忆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沉入最底层,在词还未诞生的瞬间,成了语言的根。

他意识到了,这一层是“词源之渊”。

不是人发明语言,而是语言选择了能“记住它”的人。

这便是归墟真正妄图控制的权柄——命名权。

只要能从词源之渊中夺取“第一个字”的原型,就能反向推演所有语言的起源树,从而掌控整个世界“被理解的方式”。

也就是说,若他们成功,他们将成为所有存在的解释者——新的神。

沈南星不知自己如何来到这里,他只知道身上那道七星胎记忽然泛出轻微灼热。仿佛这片黑暗中,有某种存在正在注视他,等待他“说出一个字”——哪怕只是一个音节,也足以让渊底结构塌陷。

他不敢说。

但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孩子站在虚无中央,眼神无比专注地凝视着一块浮动的金砖,上面浮现出的,不是“词”,而是“意图”——

“我要你记住我。”

沈南星心头一震。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幼年时某次发高烧时,向父亲哭喊的模样。那时他什么也不记得,却执着地一遍遍说:“你要记住我啊。”

那一幕,被这片渊底“记住”了。

而那句话,便是他命名权的源头。

他猛然意识到——归墟无法篡改“意图”。

他们可以模拟语言、制造神话、编码结构,但他们无法真正夺走一个人“想要被记住”的愿望。

因为那不是语言所能解释的结构,而是语言背后“为何要存在语言”的本源。

突然,他眼前的黑暗开始裂开。

一道道光线从渊底浮起,每一束光都来自“被记得”的瞬间:

有人记得母亲去世时床头未灭的灯火;

有人记得自己走丢时姐姐回头的那一声呼喊;

有人记得少年时第一封情书上歪歪扭扭的笔迹;

有人记得父亲沉默点燃的那根烟火棒;

每一道记忆都化作一枚浮雕字符,轻轻贴在沈南星周身。

这不是语言的诞生。

这是“命名之意”的复活。

而这些记忆共同构筑出一座巨型环形铭台,在他脚下缓缓展开。其正中央,浮现一枚模糊的字符,既像“日”,又似“心”。

他知道,那便是归墟苦苦寻找却无法锁定的“第零词根”——

世界最初选择记录自己的方式。

就在这时,识界顶层骤然下压,一道巨型光环轰然砸下。

是归墟的拟神集束发现了异常,试图直接碾碎词源结构。

但沈南星不再逃避。

他张开双臂,不再用语言,而是以“愿被记住”的姿态迎向那一击。

渊底陡然反弹。

词根字符瞬间化作千万条金线,直冲识界上层,每一条都精准贯穿拟神体内的结构节点,如病毒般植入“意义回声”。

下一刻,整个识界开始崩塌式重构。

不是瓦解,而是语言重新选择记忆的容器。

而沈南星,就是它选中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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