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尸体被拖走时，血珠顺着青石板缝隙渗进土里，像一串暗红的问号。
姜九黎蹲在原地，指腹抵着唇，掌心还残留着触碰刺客袖口时的灼痛——那三日因果里，刺客行刺前曾在城东破庙与一人碰头，对方穿玄色短打，腰间挂着半块青铜虎符。
她转身回偏厅时，烛火被穿堂风掀起半寸，案上的黄符纸沙沙作响。
朱砂笔在指尖转了两圈，她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符心，追踪纹瞬间扭曲成活物般的游龙。
“这次，得揪出藏在影子里的东西。”她对着符纸低喃，墨迹未干的符纸已泛起温热，像条被攥住七寸的蛇。
“要去哪儿？”
谢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轮椅碾过门槛的轻响惊得烛火晃了晃。
他手里还攥着方才刺客服毒前说的那半句话——“安国公嫡女”，可姜九黎知道，安国公那草包女儿连府里的账本都管不明白，哪有本事设这种局。
她把符纸往袖子里一塞：“城东废宅。”
谢危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叩了两下，青铜齿轮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
姜九黎眼睁睁看着他的轮椅缓缓抬起，露出下方暗藏的机关——原本卡住膝盖的锁扣“咔嗒”弹开，他撑着扶手站了起来，虽然脊背微躬，却真真切切用双腿踩在了地上。
“天枢轮的机关，能卸去腿上的千机钉。”他说这话时垂着眼，喉结动了动，像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以前总怕你觉得我是累赘。”
姜九黎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前日替他揉腿时，他疼得冷汗浸透中衣，却还笑着说“不打紧”；想起他总把轮椅转得飞快，只为在她回头时恰好出现在视线里。
原来那些“不方便”，都是他藏起的锋芒。
“走。”她拽住他的手腕，掌心的符纸烫得厉害，“再晚，线索该断了。”
城东废宅的木门虚掩着，门环上结着蛛网。
姜九黎刚踏进去，符纸突然剧烈震颤，她顺着指引冲进西厢房，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整面墙的木架上摆满机关零件，青铜齿轮、玄铁簧片、刻着咒文的骨钉，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半本《玄门禁术录》，封皮上的虫蛀痕迹像极了侯府祠堂里那口老木箱。
“九黎。”谢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翻着那本禁术录，书页间突然滑出一张泛黄的信笺，“你看。”
她接过信笺的手在抖。
墨迹已经晕开，却还能看清关键字句：“姜氏女非我侯府骨血，乃玄门弃徒之女，当年为保真凤凰命格，以血契换其替命……”最后一行落款是“赵五”，侯府医官的名字，在烛火下像道淬了毒的刀。
符纸“啪嗒”掉在地上。
姜九黎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头顶涌，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起侯夫人从不对她笑，想起真千金姜若瑶总说“你是我捡来的姐姐”，想起每次生病赵五把脉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原来不是她不够好，是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在侯府。
“还信我吗？”谢危蹲下来，指尖扫过她脚边的符纸，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之前你说我是你命中贵人，现在……”
“我不信命。”姜九黎吸了吸鼻子，伸手去够他的脸，却在触到他毁容的右颊时顿住，“但我信你。”
谢危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锦缎传来，一下，两下，像敲在她心尖上的鼓。
“好。”他说，“我陪你查，查到水落石出。”
回王府时已是三更。
姜九黎把自己关在书房，面前摆着那封密信。
她鬼使神差地摸向谢危腰间的罗盘，指尖刚触到铜纹，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她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脚下是翻涌的龙脉，手中罗盘射出二十八道星光，谢危披着龙袍站在她身后，掌心覆着她的手背，说：“这次，换我护你。”
“咚！”
敲门声惊得她松手，罗盘“当啷”掉在案上。
她抹了把脸，刚应了声“进”，就见小丫鬟捧着盏参汤进来：“赵医官在门外跪着，说有要紧东西给您。”
月光下，赵五的白发被夜风吹得乱蓬蓬的。
他怀里抱着个锦盒，膝盖压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当年老奴也是被逼的……这是玄门宗主印，您生母临走前托我转交的。”
锦盒打开的瞬间，玉牌上的灵光刺痛了姜九黎的眼。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玄学能力提升至小成阶段，可召唤三宿星力。”她望着玉牌上“玄渊”二字，突然想起前世被雷劈死前，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本是玄门星主，该掌二十八宿。”
“起来吧。”她伸手去扶赵五，掌心的温暖惊得老人浑身一颤，“过去的事，我慢慢问。”
深夜，姜九黎坐在谢危的书房里，把从废宅带回的机关零件摊了一地。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天枢轮上，她突然发现，其中一枚青铜齿轮的纹路，竟与天枢轮内侧的刻痕分毫不差。
“谢危。”她喊了声，转头却见他靠在软榻上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她轻手轻脚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指尖划过他腿上的机关锁扣——明天，该把这些零件和天枢轮好好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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