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锁链碰撞的声音。
陆九卿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无数面青铜镜组成的迷宫里。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他不同年龄的模样——七岁时被父亲按在丹炉前刺青的孩童,十七岁在监狱图书馆彻夜研读古籍的少年,三十七岁脖颈挂着电子锁的囚徒...所有镜像的脊椎部位都在发光,八颗红点连成北斗九星的形状。
这是血咒构建的记忆回廊。
熟悉的声音让陆九卿浑身一震。第七面铜镜里,父亲陆明道的亡魂正在研磨朱砂。老人穿着秦代方士的素色深衣,脖颈上有道触目惊心的勒痕,双手被陨铁链锁在青铜柱上。
爸...陆九卿的手指穿过镜面,却只触到冰凉的雾气,当年到底
始皇三十七年,徐福从东海带回丹朱遗册。父亲的亡魂头也不抬,朱砂钵里映出星空倒影,用八名至亲之血为引,可在人体刻制活丹炉。你脊椎上的八脉,对应我杀死的八位血亲。
铜镜突然全部转向。陆九卿看到镜中浮现出恐怖场景——父亲手持青铜匕首,依次刺入八个人的脊椎。有白发老者,有襁褓婴儿,最后一位是个与陆九卿眉眼相似的妇人,她在断气前将玉琮塞进父亲手中。
妈?陆九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监狱档案明明记载母亲是难产而死...
八脉归元需要鲜活灵魂。父亲的声音从所有铜镜中同时传来,震得迷宫簌簌落灰,你体内流着九族的血,所以能暂时抵抗血咒。但记住,每次使用预见能力,都会加速同化...
某个镜面突然映出白简的脸。她正用机械臂按压陆九卿的胸口,单片眼镜反射着急救仪的绿光。现实世界的声浪穿透记忆迷宫:心跳40!准备电击!
回去罢。父亲的身影开始模糊,记住,赤斧军统帅手里的玉琮能...
铜镜迷宫突然坍塌。陆九卿坠入无尽的红色深渊,在下落过程中,他清晰感觉到有东西在舔舐自己的记忆——七岁那年背诵的丹方,十七岁在监狱自学的古文字,甚至半小时前看到的祭坛星图...都被某种无形存在贪婪地吮吸着。
陆九卿!
白简的巴掌把他抽回现实。陆九卿猛地坐起,发现团队正在一条地下暗河边休整。暗河的水流违反常理地向高处倒灌,水面漂浮着大量荧光微生物,将洞窟映成诡异的幽绿色。陈教授在河边摆弄着某种青铜罗盘,而周上校正用枪管拨弄着年轻学者胸口的红印。
昏迷十二分钟。白简的机械臂缩回袖中,夜视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体温一度飙升到44度,现在又降到32度...这不科学...
陆九卿按住太阳穴。记忆迷宫的片段仍在脑海闪烁,但最清晰的是父亲最后那句话。他环顾四周,发现暗河对岸的岩壁上嵌着具青铜棺椁,棺盖已经滑开一半,露出里面黑曜石打造的内棺。
那是...
赤斧军统帅的棺材。陈教授的盲杖指向暗河,我们检查过了,要过去得蹚过这条血河。
陆九卿这才注意到暗河的水并非真正的水——是由无数红色微生物组成的流动群体,靠近岸边的河水中沉浮着细小的骨片。当他蹲下观察时,水面突然浮现出父亲的脸,但眨眼就变成了白简的模样。
幻觉...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棺材里有什么?
周上校突然用枪顶住他后腰: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你能预见危险。
白简想阻拦,但陆九卿已经站起身。他脊椎上的刺青又开始发热,这次看到的不是未来片段,而是暗河底部的气脉走向——那些红色微生物组成的河水下方,有三条狭窄的石梁。
跟我走。陆九卿脱下破烂的囚服上衣,露出发光的刺青,踩着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能错。
当他的军靴触到第一块水下石梁时,暗河突然沸腾。红色微生物疯狂聚集,在水面形成无数只小手,试图抓住他的脚踝。陆九卿加快脚步,八脉刺青的光晕在幽暗洞窟中划出红色轨迹。
青铜棺椁比想象中更巨大。近看才发现外棺表面铸满了精细的星图,但所有星辰位置都与现代天文学相反。黑曜石内棺上则刻着密密麻麻的诅咒文字,陆九卿认出那是秦代方士专用的殄文,用于封印极度危险的物品。
开棺。周上校的手枪上了膛。
白简的检测仪对准棺椁时突然发出蜂鸣:检测到强生物电...里面东西还活着!
陆九卿已经推开棺盖。黑曜石内棺中躺着具穿青铜铠甲的尸体,保存完好得像是昨天刚下葬。统帅左手握着把镶嵌陨铁的青铜剑,右手却奇怪地捧着一块玉琮——与父亲在记忆迷宫中展示的一模一样。
那是...陈教授的盲杖突然剧烈颤抖,八脉玉琮!快拿走它!
陆九卿刚触到玉琮,统帅的尸体突然睁眼。没有瞳孔的眼白直勾勾对着他,铠甲缝隙里涌出黑色黏液。更可怕的是,暗河中的红微生物全部向棺材聚集,在尸体上方形成个旋转的血色漩涡。
血咒共鸣!陈教授大喊,他的丹术刺青在激活统帅体内的...
周上校突然开枪。子弹穿透统帅的眉心,却像打在橡胶上般被弹开。军官咒骂着换上特制弹夹:都退后!这是军方要的样本!
白简的机械臂突然射出一道蓝光,击中棺材上方的血漩涡。两者接触的瞬间,整个洞窟剧烈震动,暗河中的红微生物集体死亡,变成灰白色沉淀物。但还没等众人松口气,那些死掉的微生物又突然复活——变成了更可怕的黑色虫群!
跑!陆九卿抓起玉琮跳下棺台,回通道!
黑色虫群组成的浪潮紧追不舍。年轻学者跑在最后,突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他的小腿已经被黑虫覆盖,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陆九卿想折返救他,却被周上校的子弹拦住去路。
别管累赘!军官边跑边换弹夹,玉琮比所有人命都重要!
陈教授的盲杖突然横扫,将周上校绊了个趔趄。老教授灰白的瞳孔里燃烧着罕见的怒火:你早知道棺材里有什么!这根本不是考古行动!
陆九卿趁机冲回年轻学者身边。玉琮接触黑虫的瞬间,那些凶残的生物突然畏缩后退。但为时已晚——学者的双腿已经变成白骨,黑色物质正向他胸腔蔓延。
带...带这个走...垂死的学者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硬盘,三个...月前...勘探数据...有诈...
硬盘刚落入陆九卿手中,年轻学者的喉咙就被黑虫钻破。黑色虫群组成的人形立在他尸体上方,居然用学者的声音说话:...第三勘探队...已确认血祭品符合要求...
白简的机械臂再次发射蓝光,这次直接击穿了虫群组成的假人。众人趁机冲回通道入口,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坍塌的岩石堵死。身后,黑虫浪潮越来越近。
这边!陆九卿的刺青突然指向岩壁某处。玉琮按上去时,看似坚固的岩石如水波般荡漾起来——是光学伪装!
众人挤进新发现的甬道,陆九卿最后一个钻入。就在伪装即将关闭的刹那,他看见黑虫群组成了父亲的脸,嘴唇开合着传递无声信息:
...第八条锁链...在活人体内...
伪装岩壁合拢的瞬间,某种巨大的金属断裂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陆九卿的脊椎突然剧痛,八个红点中有一个变成了黑色。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发现手掌接触的岩面正在渗出鲜血。
你的背...白简的声音在颤抖。
陆九卿扭头看到自己影子投在墙上——脊椎刺青的线条正在延伸,如同树根般向全身蔓延。最可怕的是,影子里有第九条锁链的轮廓,正缓缓缠上他的脖颈。
陈教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孩子,你刚才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陆九卿握紧玉琮。记忆迷宫中父亲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更紧迫的是甬道尽头传来的水声——不是暗河那种粘稠流动声,而是瀑布般的轰鸣。
当他们拐过最后一个弯时,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甬道尽头是个巨大的垂直洞窟,数百具穿着各时代服饰的干尸被青铜锁链悬挂在半空,组成诡异的立体阵图。而在洞窟底部,八条水渠汇聚成血池,池中央矗立着九根青铜柱,其中八根都锁着具尸体,唯有第九根空着,柱身刻满与陆九卿刺青相同的图案。
八脉归元祭坛...陈教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传说是真的...
白简的检测仪对准血池时直接黑屏。她盯着那些干尸的服饰,突然抓住陆九卿的手臂:看第二排第七具...那是我父亲的探险队制服!
周上校的枪口突然顶住陆九卿后心:把玉琮给我。是时候完成丹朱计划最后一步了。
陆九卿却笑了。他的瞳孔泛起与血池相同的红光,脊椎上的刺青已经蔓延到锁骨:你确定...军方想要的是玉琮?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纵身跳向洞窟底部的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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