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韬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举行。
出乎我的意料，来送别的人不多，主要是暗部的核心成员和几位政府高官。仪式简单而肃穆，没有冗长的悼词，只有几句对逝者的简短告别。也许这正符合赵文韬的性格——低调、实际、不喜张扬。
我站在雨中，看着棺木缓缓下降。雨水混合着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滴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对这个既是我导师又是背叛者的男人，我的感情太过复杂，无法用简单的悲伤或愤怒来概括。
秋雨站在我身旁，打着黑伞，沉默地陪伴。她选择参加葬礼是出人意料的，毕竟赵文韬曾经囚禁她六年。但正如她所说：结束需要一个仪式，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仪式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一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向我们走来。他身材挺拔，面容平淡无奇，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几乎无色的淡灰眼睛，令人想起浅冬的冰面。
楚先生，陈女士，他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声音如同流水般平静，请允许我表达对赵博士离世的遗憾。他是一位杰出的人才。
我警觉地挺直身体，感到秋雨在我身边同样紧绷起来。虽然从未见过这个人，但直觉告诉我他就是赵文韬警告过的灰先生。
感谢您的关心，我谨慎地回应，恕我冒昧，您是
一位老朋友，他微笑，但笑意未达眼底，或者说，一位对赵博士工作深感兴趣的观察者。他伸出手，您可以叫我陈先生。
我握了握他的手，感到一阵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试图渗入我的思想，但又被某种屏障挡住了。从秋雨微微皱起的眉头判断，她也感受到了类似的异常。
我了解您最近接手了赵博士的工作，他继续道，目光在我和秋雨之间游移，一项重要且...敏感的工作。如果需要任何帮助，我的部门很乐意提供支持。
您的部门是指...？我试探性地问道。
他轻轻摇头，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一个不便公开的部门，但与赵博士有着长期合作。我想他可能提到过我们。
这是一场试探游戏，他在测试我们知道多少。
赵博士确实留下了许多...有趣的信息，我回应道，保持语气平淡，包括一些关于项目起源的细节。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芒：是吗？那真是令人欣慰。知识的传承至关重要，特别是在这个特殊领域。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张黑色名片，递给我：如果您在工作中遇到任何...异常情况，或者发现某些特别的个体，请随时联系我。我们拥有丰富的资源和经验。
我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姓名或职位。
感谢您的好意，我平静地说，不过目前一切尚在控制之中。
当然，当然，他点头，目光却转向墓地入口处等待的一辆黑色轿车，看来我的同事们等不及了。希望不久能再次与您交流，楚先生，还有陈女士。
他向我们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那就是灰先生，秋雨低声确认，声音紧绷，他试图进入我的思想，但失败了。
我也感觉到了，我点头，收起那张名片，看来我们的能力给了我们某种天然的心灵屏障。
他来这里不仅仅是表示哀悼，秋雨警惕地说，他在评估我们，也在传达信息—他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而且他有兴趣。
或者说，他想让我们知道他在监视我们，我补充道，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邀请。
我们走向停车场，雨势渐小，但天色依然阴沉。
他知道多少？秋雨思考着，关于我们的计划，关于特殊能力者的寻找...
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多，我说，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确认了他的存在。这至少给了我们某种准备。
上车后，我拨通了莫凡的电话：加强总部安全，特别是数据库访问权限。我们刚刚遇到了灰先生，他很可能会尝试渗透。
明白，莫凡简短地回应，一切按计划进行中。第一组外勤小队已经出发，前往南京接触李明。
保持警觉，随时汇报，我嘱咐道，然后挂断电话。
秋雨沉默地看着窗外飘落的雨滴：他找到我们比预期的快，这意味着他一直在密切关注暗部的活动。
或者他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我补充道，无论如何，我们需要加快行动。特别是关于西北那个设施的调查。
夏冬怎么办？秋雨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担忧，如果灰先生知道他的能力...
我们必须保护他，我坚定地说，从现在开始，加强他的安全措施。学校、家里、任何地方都不能有漏洞。
秋雨点头同意：我已经安排林小雨开发了一个特殊的追踪和监控系统，可以在不惊动夏冬的情况下确保他的安全。
我们驱车返回暗部总部，一路上各自沉浸在思绪中。今天的邂逅无疑给我们的计划增加了紧迫感和危险性。灰先生的出现不仅证实了赵文韬的警告，还表明一场关于特殊能力者控制权的隐秘较量已经开始。
暗部总部的气氛明显紧张。葬礼后的几个小时内，我们召开了紧急会议，向核心团队通报了灰先生的出现及可能的威胁。
根据这张名片上的号码，林小雨报告道，神色凝重，这是一个特殊的政府专线，但追踪不到具体部门。信号经过多重加密和转发，几乎无法定位源头。
他们技术能力强，资源丰富，程雪评估道，很可能是某个未公开的特殊机构，或者军方的秘密部门。
重点是他们的目的，莫凡直截了当地说，他们想要什么？监控我们？收编我们？还是...
控制所有特殊能力者，我接过他的话，就像赵文韬原本计划的那样，但可能以更直接的方式。
我们需要加快进度，秋雨提议，在他们采取行动前，尽可能多地接触和保护潜在能力者。
我点头赞同：外勤小队的进展如何？
第一组已经在南京建立联系，程雪汇报，李明的情况比我们预期的更加不稳定。他的能力—物质相变—在过去一周内失控了三次，引起了当地警方的高度关注。我们的人正在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接触他。
重庆的陈玲呢？
计划明天接触，莫凡说，我们派了一名女性特工，以社工身份接近她的家庭。初步侦察显示，她的情绪感知能力正在影响整个学校，造成一些集体性情绪波动事件。
其他地区呢？
按照优先级，我们已经派出了六组外勤小队，程雪回答，覆盖了最紧急的十二个案例。但考虑到人员和资源限制，剩下的五十多名潜在能力者可能需要更长时间。
我沉思片刻：我们需要更高效的方案。如果能找到一种方法，快速识别并联系这些人...
也许我有个想法，秋雨突然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如果我们能利用夏冬的能力，创造一种呼唤或信标，也许能够吸引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主动寻找我们。
你是说某种精神层面的信号？林小雨好奇地问。
类似的概念，秋雨点头，夏冬似乎能够感知到那个晶体的声音，这表明在特殊能力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共鸣或连接。如果我们能放大这种连接...
可行性有多高？我问道，同时担忧地思考这对夏冬的安全意味着什么。
理论上可行，但需要测试，秋雨坦承，而且需要夏冬的配合。
风险呢？
主要是暴露风险，她分析道，如果我们发出这种呼唤，不仅特殊能力者会感知到，灰先生和他的组织可能也会察觉。
房间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我最终决定，在冒这个险之前，先了解更多关于晶体的性质和特殊能力的本质。这意味着...
西北之行必须尽快启动，秋雨接上我的话。
没错，我点头，林小雨，你能从卫星图像和地理数据中确定可能的设施位置吗？
已经在进行了，她回答，调出一系列图像，根据赵文韬的数据和一些军事档案的交叉引用，我缩小了范围。这个区域，她指向一片看似荒芜的戈壁滩，表面上是一个废弃的气象站，但能源消耗和人员活动明显异常。
距离最近的城市有多远？
大约两百公里，林小雨说，最近的小镇在八十公里外。整个区域都在军事管制下，名义上是自然保护区。
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掩护身份进入那里，我思考着，而且必须足够可信，能够应对严格的检查。
科研人员？程雪提议，地质考察队或环境监测小组？
可能行不通，莫凡摇头，那种级别的军事设施会对所有官方科考队进行严格的背景审核。一个假身份很容易被揭穿。
那么，非官方呢？秋雨突然提议，比如，独立记者或纪录片制作人，调查环境问题或当地民俗？
这个提议有潜力。军方对科研人员的审查可能极其严格，但对看似无害的媒体人员，可能采取相对宽松的态度，特别是如果我们避开核心区域，只在外围活动。
可行，我点头，但需要完美的伪装和背景故事。林小雨，你能制作足够逼真的证件和背景材料吗？
给我48小时，她自信地说，我可以创建无懈可击的身份和背景，包括网络足迹和社交媒体历史。
莫凡，准备必要的装备，我继续安排，隐蔽的监测设备，通讯工具，以及...以防万一的自卫手段。
明白，莫凡点头，但考虑到军事区域的特殊性，武器选择会受到限制。
优先考虑非致命性装备，我强调，我们的目标是收集信息，而非制造冲突。
会议结束后，秋雨和我留在会议室，进一步讨论细节。
我们还没解决一个问题，她说，夏冬怎么办？我们不能把他独自留在这里，特别是在灰先生已经出现的情况下。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带夏冬一起去显然太危险，但留他在城市同样存在风险。
也许程雪可以暂时照顾他？我提议，她有战斗训练背景，能够在紧急情况下保护他。
秋雨思考片刻，然后摇头：我不放心。不是不信任程雪，而是...夏冬对我们有种特殊的依赖。如果我们两个同时消失几天，可能对他的心理造成不良影响。
她说得有道理。经历过那么多创伤后，夏冬对稳定关系的需求比普通孩子更加强烈。突然的分离可能引发他的焦虑，甚至影响他的能力控制。
那么，我们轮流去？我提议，一个人去西北，另一个留在这里照顾夏冬？
秋雨皱眉：这样效率会大大降低。而且，考虑到我们的能力互补性，最理想的情况是我们一起行动。
我们陷入沉默，各自思考着可能的解决方案。
突然，一个想法闪现在我脑海：李小楠。
夏冬的同学？那个能感知情绪的女孩？秋雨似乎不理解我的思路。
正是，我点头，如果我们能确认她的能力，并得到她父母的同意，也许可以安排夏冬暂时住在她家。这样他有同龄人陪伴，而且在能力者的环境中可能感到更安全。
这...可能行得通，秋雨若有所思，但需要谨慎操作。首先，我们需要评估李小楠的家庭情况，确保环境安全。其次，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为什么夏冬要暂住在那里。
学校项目？我提议，或者说我们有短期工作出差？
秋雨点头：可行。我会尽快联系李小楠的家长，安排一次偶然的会面，评估情况。
计划初步确定后，我们离开了总部，驱车前往秋雨的公寓接夏冬。一路上，我们都在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赵文韬的葬礼，灰先生的出现，西北之行的准备...一切都在迅速发展，形势比我们预想的更加复杂。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偶遇了李小楠的母亲张女士。这次会面是精心安排的—秋雨通过学校间接得知张女士每天早上会在这家咖啡厅工作一小时，然后去附近的公司上班。
张女士是一位温和内敛的中年女性，身材瘦小，眼神却异常敏锐。当秋雨以夏冬监护人的身份自我介绍时，她的反应显得格外警觉，似乎立刻感觉到了这不是普通的家长交流。
李小楠经常提到夏冬，她谨慎地说，观察着我们的表情，说他是班上唯一不觉得她...与众不同的孩子。
夏冬也很喜欢小楠，秋雨真诚地回应，他说她能理解别人的感受，比其他孩子更敏感。
张女士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似乎在评估我们话中的含义。她轻轻放下咖啡杯，直视秋雨的眼睛：你们不是来讨论普通同学关系的，对吗？
秋雨稍微犹豫，然后决定坦诚一些：张女士，您女儿是否曾经提到过她能感知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情绪的颜色或形状？
张女士明显紧张起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们是谁？为什么对小楠的...特殊之处感兴趣？
我决定介入：张女士，我理解您的警惕。事实上，夏冬也有类似的特殊之处。我们不是来调查或干涉的，而是想提供帮助和支持。
帮助？她怀疑地重复，什么样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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