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西侧的风卷着焦土与血沫,刮过林烬的脸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他跪在地上,左腿骨裂处传来一阵阵抽搐般的钝痛,不是尖锐的刺,而是沉甸甸的碾压感,仿佛整条腿已被钉入地底。赤焰剑插在身前,剑柄沾着未干的血,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宋大仁还在哭,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他抱着田不易冰冷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温度抢回来。
林烬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贴着一枚玉简,温润如初,边缘却硌得掌纹生疼。是他用血染过的手死死攥住的,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师父存在过的东西。此刻,这枚玉简不再只是遗物,而是一道锚,将他从悲恸的深渊里拽回现实。
魔修来了。
三个元婴残党,踏着灰烬而来,脚步轻得像猫,眼神却贪婪如秃鹫。他们盯的是田不易怀中滑落的那半壶青竹酿?还是他尚未冷却的储物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想踩着大竹峰最后的尊严离开。
林烬没动,只是将玉简按得更深些,贴进胸口,让那温润的触感穿透皮肉,直抵心脏。他闭上眼,不是祈祷,是在体内寻找那一缕熟悉的悸动——焚世莲种。
它一直蛰伏,像沉睡的种子,只在他最狼狈、最无力时悄然苏醒。可这一次,他要它醒,要它燃!
巫族血脉自阿奴昏迷那刻起就在他经脉中躁动,青云真元则如江河奔涌,两者本不该相融,此刻却被他强行拧成一股。不是融合,是撕扯,是燃烧自己去点燃火种。
焚世莲种在他胸前剧烈震颤,不再是护盾形态,而是骤然展开——赤红莲瓣一片接一片舒展,五瓣、七瓣……最终凝成一朵悬浮于空的虚影之莲。赤光流转,映得他发梢微红,连呼吸都带上灼热。
一名魔修冷笑:“区区小辈,也敢催动此物?”话音未落,三人已同时出手,黑雾缠绕指尖,直取林烬眉心、咽喉、丹田。
林烬没闪避。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莲瓣之上。赤莲骤亮,一道赤焰莲火如怒龙腾空,不是无差别焚烧,而是精准扑向三人围攻之势的破绽——那正是宋大仁所在的位置!
火焰落地成环,将宋大仁护住,赤焰如墙,隔绝魔气。三名魔修脸色骤变,其中一人惊呼:“这火……不像煞气……倒像……巫祭之灵炎!”
林烬没听清后半句,只觉神识被火焰反噬,眼前一黑,仿佛魂魄都要被抽离。他猛地伸手抓住赤焰剑柄,以剑撑地,膝盖以下早已麻木,此刻连站都站不稳,全靠意志撑着不倒。
第二波莲火在他掌心凝聚,不再是防御,而是进攻。这一次,他不再犹豫,赤莲虚影猛然收缩,化作一道流火长矛,撕裂空气,直贯为首魔修胸膛!
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整个人就在赤焰中崩解,连元婴都未能逃脱。剩下两人骇然欲退,却被莲火追上,一人焚尽四肢,一人半边脸皮焦黑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战场静了一瞬。
林烬跪坐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焚世莲种缩回体内,不再显形,只余一道温热贴在他心口,如同新生的心跳。
宋大仁从火环中爬出来,脸上全是灰,唯独一双眼亮得惊人。他扑到林烬身边,单膝跪地,不是搀扶,而是守卫姿态。
“师兄。”他声音沙哑,“我们信你。”
这句话轻得像风,却重重砸进林烬心里。不是感动,是一种陌生的重量——原来被人信任,比独自扛住所有还要沉重。
远处百丈高地,陆雪琪立于残破石台上,白衣染尘,手中天琊剑已归鞘。她没有靠近,只是指尖轻轻抚过剑柄冰纹,目光落在林烬身上,久久未移。那一眼,不是审视,也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近乎确认的平静。
林烬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一旦倒下,焚世莲种必会被门内长老以“危险法宝”之名收走。他不信任何人,除了手中这把赤焰剑,和胸口那颗温热的莲种。
他试图站起来,左腿却毫无知觉,只能靠剑拄地,勉强维持跪坐姿态。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焦土上烫出一个个小坑。
宋大仁低声问:“师兄,还能撑住吗?”
林烬没回答,只是将赤焰剑握得更紧了些。剑柄沾血,滑腻依旧,但他这次没让它滑脱。
一名青云弟子踉跄跑来,满脸是血,看到林烬时愣住,随即默默站到他身后。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七名残存弟子自发围成半圆,背对外敌,面向林烬。
他们不说话,只是站着。
林烬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心全是汗与血的混合物。他忽然想起田不易醉醺醺坐在晒谷场上的样子,骂他懒惰,又偷偷往他碗里多夹一块肉。现在碗空了,人没了,但他碗里的东西,换成了别人的命。
焚世莲种在他胸口微微发烫,像是回应他的思绪。
远处又有喊杀声逼近,新的敌人正在赶来。
林烬缓缓抬起眼,目光穿过硝烟,望向战场中央的方向——那里,陆雪琪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只剩一道未散的冰蓝剑痕悬在空中。
他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扶我起来。”
宋大仁立刻伸手托住他右臂,用力将他往上拉。林烬咬牙撑起身体,左腿悬空,全靠右腿和剑支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没有停下。
直到走出三步,赤焰剑突然一沉——剑柄上的血被体温蒸干,变得粗糙刺手,像砂纸磨过掌心。
林烬脚步一顿,低头看剑。
剑尖滴落最后一滴血,落在地上,烫出一个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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