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一剑生缘 > 第二十章 往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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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缙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刘修远见他睡醒,忙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

“子缙啊,”刘修远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林家你是万万不能回去了,你的身份,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从今日起,我只能把你安置在外庄,平日轻易不得外出。”

“伯父的苦心我明白,”林子缙虽年岁不大,但很明事理,“我会安安分分待在外庄,不给伯父惹麻烦。”

“乖孩子。”刘修远伸手把林子缙揽入怀中,满是疼惜,“你放心,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人,林家的事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自那日起,林子缙未曾踏出外庄半步,刘修远为他改了名字,昔日的林子缙变成了外人眼中的刘仕清。他还特意请了先生来外庄授课,对外只说是自己和外室的儿子。

也是如此,山上的祝南烛再没能在树林中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夕阳下的誓言也变成了一柄利剑,时刻刺痛祝南烛。

祝南烛原以为此生再不会与林子缙产生交集,直到她来到了上京,命运的丝线竟又悄然缠到一起。

上京繁华如织,车马络绎不绝,酒肆茶楼的喧嚣漫过半条街。祝南烛一身靛蓝色苗裙,手腕上的银铃随着步履轻响,在周遭绫罗绸缎的簇拥中显得格外扎眼。

她随着人潮,穿过熙攘长街,好奇地东张西望,上京的一切都带着和山上截然不同的鲜活热闹。

忽然,马匹长长的嘶鸣声打破了街上的喧嚣。不知是被什么惊到,一匹枣红马挣脱缰绳,拖着着后面的马车在街上狂奔。路人惊呼着四散避让,街边摊位被撞翻,街上瞬间乱作一团。

“少爷,少爷!”马车后,几名小厮跑得气喘吁吁,即便拼命追赶,也碰不到马车半分,“快拦住那匹疯马,救救我家少爷!”

嘶哑的哭喊声传进祝南烛的耳里,她纵身一跃,稳稳坐到马车前,俯身对着那匹马吹了口气。

一只黑色的小虫飞钻进了马耳,不过瞬间,那匹前蹄腾空的惊马猛地顿住动作,粗重的喘息声里渐渐褪去了狂躁。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随行小厮总算追了上来,跑得肺腑生疼,却顾不得喘口气,忙掀开车帘,确认自家少爷安全。

“我没事,”刘仕清被吓得面色惨白,但仍强装镇定,“倒是多谢了这位姑娘相救。”

“举手之劳!”祝南烛回身,四目相对的刹那,脸上的笑意猛地僵住,那双熟悉的眉眼分明就是林子缙!怎么会是他?

刘仕清也认出了眼前的少女,就是七年前在山中救下自己的祝南烛,她的容貌虽褪去了稚气,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丝毫未变。

刘仕清心头一紧,为掩人耳目,忙扬声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前面聚和楼的点心尚可,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容在下略备茶点致谢。”

不待祝南烛反应,刘仕清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车厢。随即放下车帘,对着满脸错愕的祝南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先别出声,当年的事我等下再同你解释。”

聚和楼包厢内,刘仕清摒退左右,才对祝南烛道:“当年没能再去山上找你,实在是身不由己。

你我相识那日,我刚下山,就被刘伯伯带去了外庄。刘伯伯告知我家中遭了横祸,为护我周全,刘伯伯不准我出门露面,直到他升官搬到上京。”

说到此处,他抬眼望向祝南烛,眼里藏着复杂的情绪:“如今,世上再无林子缙,只有刘仕清,是刘伯伯的儿子。”

“刘仕清……”祝南烛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酸涩,“那当年的誓言,你还记得吗?”

刘仕清迎着南烛的目光“:我记得,我从未忘过。实在是我处境艰难,稍有不慎就会遭来杀身之祸。刘伯伯说,他一定能查出真相,而我也要为之努力。

但当年,我年纪尚小,做不了什么,只能做到不连累刘伯伯,更不能……连累你。”

“连累我?”祝南烛忽的释然地笑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每当林子里响起脚步声,我都以为是你来了,可每次都让我失望。我以为你骗了我,就像那个男人骗了娘亲一样!”

“南烛,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刘仕清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懊恼,“当年就算无法出门,我也该派人给你捎封信,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祝南烛垂着眼,声音闷闷的:“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刘仕清急忙道:“有用的,既然我们再次相见,我会把这些年欠下的一一补回来。”话锋一转,他又想到了什么,抬眼问道,“对了南烛,你怎么会来上京?”

祝南烛的睫毛颤了颤,眼眶倏地红了:“是娘亲,她上个月去世了……”她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听说上京是个好地方,能让人忘记一切烦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你。”

“你在上京可有落脚处?若没有,我来替你安排,”刘仕清眉头微蹙,满是担忧,“上京不比山上,处处人心叵测,你在这行事要小心,莫要轻易得罪权贵……”

“那你呢?”祝南烛骤然打断了刘仕清的话,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你算不算‘权贵’中的一个?”

“我不是。”刘仕清目光笃定,没有半分犹豫,祝南烛望着他,没再追问下去。

沉默片刻,祝南烛轻声道:“我在山里住惯了,上京虽好,却不如山里自在。不如……你替我寻一处和山上一样清幽的地方,可好?”

刘仕清愣了愣,随即颔首应下:“好,那这几日你先在客栈落脚,等我寻到了合你心意的地方,再派人接你搬过去。”

他望着祝南烛,似是怕她不安,又添了一句:“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食言,也不会让你等太久。”

见祝南烛轻轻“嗯”了一声,刘仕清松了口气,随即拿出一块鲤鱼玉佩:“这块鲤鱼玉佩是我从小一直带在身上的,从前上面刻了个‘缙’字,后来刘伯父找人把字磨掉,改刻了‘清’字。你要是有事,可以拿着它来刘府找我。”

“南烛,”刘仕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几分郑重,“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把一切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你听。但现在,你不要多问,更不要去打探,知道得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