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仑山脉。
此地乃洪荒祖脉之源,万仙敬仰之地。
其中一处山巅,却独立于昆仑灵脉之外,自成一方天地。
这里的灵气并非是单纯的浓郁,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道纹,烙印在山石草木之上。
微风拂过,带起的不是凡尘俗气,而是法则和鸣的玄音。
伏羲早已在此等候。
他静坐于一张古朴的石案前,身姿与整座山,乃至整片天地都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昆仑山巅的意志化身。
在他身前,两杯清茶的热气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竟演化出日月星辰生灭的异象,玄奥莫测。
他似乎算准了来者的身份,也算准了来者的抵达时间。
“道友远道而来,不妨坐下喝杯清茶。”
伏羲抬眼,嘴角含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望向空无一人的前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前方的空间如水波般微微一荡。
鸿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他甫一现身,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压力并非来自伏羲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源于这方天地的排斥。
在这里,伏羲的道,便是唯一的法,唯一的理。
鸿钧看着眼前气质超然,仿佛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大道尽头的伏羲,心中的戒备提升到了极致。
他完全看不透对方。
这种感觉,比面对手持弑神枪,魔焰滔天的罗睺时,还要危险百倍。
罗睺的强,是摆在明面上的毁灭与杀戮。
而眼前之人的强,却是一种深藏于万物本源,连天道都无法尽窥的未知。
“伏羲道友,好手段。”
鸿钧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在伏羲对面坐下。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入主题。
“贫道来意,想必道友已经知晓。”
伏羲微微颔首,他提起茶壶,为鸿钧添上一杯清茶。
茶水入杯,竟有龙凤呈祥之影一闪而逝。
“道友是为那魔祖罗睺而来。”
“正是。”
鸿钧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如今三族大战连绵,洪荒大地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怨气冲霄,皆因此魔在背后暗中挑唆。”
“此魔野心滔天,妄图以众生精血为祭,以无边煞气为引,证其魔道。此举乃是欲将整个洪荒拉入无边沉沦。实乃道魔不两立,天地不容!”
“贫道欲联合洪荒所有大能之士,共伐须弥山,为天地除此大害,还洪荒一个朗朗乾坤。不知伏羲道友,意下如何?”
鸿钧的言辞恳切,声音中蕴含着一种顺应天道的大势,将自己稳稳地摆在了“为天下苍生”的道德制高点。
然而,伏羲的反应却平静得如同一汪古井。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了水面氤氲的道韵。
他反问了一句。
“鸿钧道友,你可知,何为道?何为魔?”
一句话,让鸿钧准备好的万千言语,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他愣住了。
随即,他神色一正,沉声作答。
“道者,顺天而行,体悟天心,行教化之事,护众生之安,此为正道。”
“魔者,逆天而动,行杀戮之举,毁灭万物,吞噬生灵,此为魔道。”
这是他毕生所悟,也是他认为的宇宙至理。
伏羲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放下了茶杯,杯子与石案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却仿佛暮鼓晨钟,敲在鸿钧的心头。
“道友此言差矣。”
伏羲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长河,望向了更遥远的混沌。
他缓缓道出了自己截然不同的理念。
“所谓天道,亦不过是大道之下的一环,有其生,亦有其灭,有其始,亦有其终。它自有其局限。”
“顺天而行,看似光明正大,实则画地为牢,终究是受制于天。”
“贫道所求,乃是混元无极,超脱一切桎梏。我心即是天心,我道即为大道。何须顺天?”
这一番话,如混沌神雷在鸿钧的元神深处炸响!
鸿钧道心剧震!
我心即天心?我道即大道?
这是何等的离经叛道!何等的闻所未unheard!
他一直认为,自己顺应天道,未来代天执道,便是洪荒唯一的正途,是所有生灵的最终归宿。
可伏羲却说,要超脱天道!要凌驾于天道之上!
“至于魔……”
伏羲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看透本质的淡漠。
“道友可知,杀戮亦是道,毁灭亦是道?生与死,创造与毁灭,本就是大道的一体两面。”
“罗睺所行,不过是走了另一条道罢了。道本无正邪,无善恶。”
“是人心,分了正邪。”
鸿钧彻底呆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道,他坚信不疑的理,在伏羲的这番话面前,显得如此的……浅薄。
他一直试图站在天地的角度思考问题。
而伏羲,却早已站在了天地的外面,俯瞰着包括天道在内的一切。
“道友之言,未免太过狂妄!”
鸿钧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试图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
“非是狂妄,而是道途不同罢了。”
伏羲淡然道,为这场论道画上了句号。
这一刻,两人都彻底明白了。
他们的道,从根源上就是对立的。
鸿钧求的是在天道这个框架之内,达到极致,成为规则的执掌者,维护秩序。
而伏羲求的,是打破一切框架,包容一切法则,最终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定义秩序。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昆仑之巅,气氛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停了,云住了,连法则的玄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中间隔着的,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大道之路。
这一次论道,虽让两人都从对方的理念中得到了巨大的印证与启发,但也为他们日后必然会产生的,那足以颠覆整个洪荒的巨大分歧,埋下了最深、最无法化解的伏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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