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这绝无可能!”
罗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那声音里不再有魔祖的威严与霸道,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崩溃,一种信仰被彻底踩碎后的哀鸣。
他的道心,那颗在无尽岁月中磨砺得坚逾神金的魔祖道心,在这一刻,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寸寸龟裂。
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引以为傲,灌注了整整三成本源魔力的最强一击。
那足以将寻常准圣打落境界,崩灭一方大千世界的寂灭魔枪。
竟然就那么被对方风轻云淡地化解了。
不,那不是化解。
那甚至不是吞噬。
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消融。
仿佛烈日抹去冰雪,仿佛大海归藏溪流,整个过程不存在丝毫的勉强,没有任何的滞涩,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碾压,一种生命本质上的绝对俯瞰。
这一刻,罗睺终于从无边的自负与狂傲中,被一盆冰水浇得彻底惊醒。
他彻骨地明白了。
自己与眼前这个名为伏羲的男人之间的差距,早已不是修为境界所能衡量。
更非法宝之利所能弥补。
那是“道”的差距。
是一道横亘在眼前,让他看得到,却永生永世无法触及,更无法跨越的鸿沟天堑。
他的魔道,追求的是毁灭与终结。
而对方的道,却似乎……凌驾于毁灭与终结之上。
“既然如此……”
极致的惊恐之后,便是极致的疯狂。
当意识到自己的一切手段在对方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当明白所有的挣扎都毫无意义时,罗睺放弃了。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也抛弃了作为魔祖的最后尊严。
他那双猩红的魔瞳中,燃烧起同归于尽的决绝火焰。
“那就一起毁灭吧!”
他不再顾及这具分身的珍贵,不再考虑本源受损的后果。
他要引爆。
强行引爆这具蕴含了自己三成力量,堪比准圣中期的强大分身。
他要用这股毁天灭地的自爆之力,彻底撕碎那座守护女娲的先天大阵,将不周山化为齑粉,将伏羲,将女娲,将这片天地间的一切,都拖入永恒的毁灭深渊。
嗡——!
罗睺的分身开始急剧膨胀,皮肤之下,亿万道毁灭魔纹疯狂亮起。
每一道魔纹都蕴含着足以崩碎星辰的恐怖能量。
时空在他周围扭曲,法则在他脚下哀鸣。
一场足以重创洪荒西方的恐怖大爆炸,已在酝酿的最后关头。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屹立于虚空中的伏羲,甚至连眉梢都未曾挑动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陷入最后疯狂的罗睺,那眼神,没有怜悯,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待既定结局的淡漠。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那是一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指尖莹润如玉,不见丝毫烟火气。
对着身前那片名为“归墟”的深邃虚无,轻轻一点。
动作轻柔,仿佛拂去画卷上的一粒微尘。
伏羲的口中,轻吐一字。
“镇!”
一字出,言出法随。
天地,在这一瞬彻底寂静了。
那片刚刚吞噬了寂灭魔枪,深不见底的“归墟”,如同活了过来一般,猛然扩张。
它以一种超越了时空概念的速度,瞬间便将罗睺那即将自爆的强大分身,彻底笼罩、吞没。
归墟之内,是一片绝对的虚无。
也是一片绝对的掌控。
时空,被强行凝滞。
法则,被彻底静止。
罗睺分身体内那已经攀升至顶点,即将冲破一切束缚的狂暴自爆能量,就像是被瞬间浇筑进了永恒寒冰之中。
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至高力量,强行压制、定格在了爆发前的那最后一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琥珀。
罗睺脸上的疯狂、狰狞、绝望,都被原封不动地凝固下来,化作了一尊永恒的雕塑。
伏羲随即从容转身。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那被镇压的罗睺分身一眼,仿佛那只是随手处理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已经落向了虚空。
信手一招。
嗡!
只见两团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精纯磅礴的本源之力,从虚无中被强行剥离、摄取而出。
一团,是之前从那寂灭魔枪虚影中剥离出的,一缕精纯到了极致的弑神枪杀伐本源。
它呈现出一种刺目的血色,锋锐无匹,仅仅是存在,就让周围的空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另一团,则是从被镇压的罗睺分身体内抽离出的,那磅礴浩瀚的魔道本源。
它漆黑如墨,充满了毁灭、终结、堕落的恐怖气息。
这两股力量,任何一缕流落到洪荒,都足以造就一尊大罗金仙级别的盖世魔头。
然而此刻,它们在伏羲手中,却温顺得如同绵羊。
伏羲手掌一翻,早已备好的乾坤鼎滴溜溜地悬浮于身前。
他毫不犹豫,将这两团本源之力尽数打入了乾坤鼎中。
随后,他又取出一块散发着无尽生机,仿佛孕育着一方世界的玄黄色土壤——九天息壤,投入鼎内。
“以毁灭为基,以杀伐为锋,以造化为引,以生机中和。”
伏羲口中低语,眼中闪烁着推演的光芒。
他竟是以自身对大道的无上理解为火,以乾坤鼎的逆反先天之力为炉,当着被镇压的罗睺的面,开始炼制一件一次性的护身至宝。
轰!
鼎内,魔气与杀伐之气瞬间暴走,化作狰狞的魔龙与血色的神凰,疯狂地冲撞、嘶吼,想要挣脱束缚,毁灭一切。
然而,九天息壤所化的无尽生机之力,如同一片温润的海洋,将它们温柔地包裹。
乾坤鼎内的造化神火熊熊燃烧,竟是将这两种极端对立的力量,完美地进行着中和、提纯、炼化。
毁灭中诞生守护。
杀伐里孕育生机。
这等化腐朽为神奇,颠倒阴阳造化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很快,鼎内的狂暴气息渐渐平息。
一件流淌着玄黄色光晕,其上铭刻着无数玄奥道纹,散发着一股厚重、坚固、不朽气息的宝衣,缓缓成型。
其上,既有魔道本源的终结万法之意,又有杀伐本源的破灭一切之锋,更有九天息壤的生生不息之德,三者在乾坤造化之力下,达到了一种玄妙的平衡。
这件宝衣所蕴含的恐怖防御力,足以硬生生抵挡住一尊准圣巅峰大能的全力一击。
伏羲将宝衣从鼎中取出,托于掌心。
他轻轻一挥。
宝衣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先天大阵的守护光幕,轻柔地落在了女娲灵胎之旁,化作最纯粹的守护道韵,融入其中,为其增添了一道最坚实,也最无法逾越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缓缓回头。
目光再一次落向那在“归墟”中被定格,脸上还残留着疯狂与绝望的罗睺分身。
伏羲的眼神依旧平静,淡淡地说道:
“游戏,结束了。”
话音落下,伏羲心念一动。
“归墟”之力,开始逆转。
那不是单纯的毁灭,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分解与归还。
被镇压的罗睺分身,连同其所有未曾爆发的力量,其存在本身,都在一瞬间被彻底分解、磨灭。
他的形体、他的神念、他的法则、他的道,都在被逆向解析,化为最纯粹、最原始的本源之力,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缓缓消散,回归于天地之间。
整个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波动。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仿佛这个人,这具分身,从未在这片时空中出现过。
他的一切痕迹,都被彻底抹去。
……
遥远至极的东海之滨,玉京山,紫霄宫内。
鸿钧端坐于云床之上,身前的造化玉碟正悬浮着,其上清晰地映照出不周山所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伏羲轻描淡写地化解魔枪。
他看到了罗睺分身疯狂地想要自爆。
他看到了伏羲吐出那个“镇”字时,天地万法为之臣服的恐怖景象。
他甚至看到了伏羲当着罗睺的面,抽取其本源炼宝的惊世骇俗之举。
当看到罗睺分身被彻底分解,归于虚无,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那一刻。
鸿钧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
啪嗒。
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氤氲出袅袅白雾,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道白衣胜雪、自始至终都风轻云淡的身影。
良久,良久。
鸿钧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发出一声夹杂着无尽震惊、深深忌惮,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感叹。
“洪荒……”
“当真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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