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废弃市立医院,像一头蛰伏在城市阴影中的巨兽,死寂而狰狞。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尘埃混合的腐朽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时间的碎屑。
林小满和老周的身影如鬼魅般,贴着剥落的墙皮,潜入了地下室的入口。
她身上那套从测评基地“顺”出来的战术服,此刻紧贴着皮肤,冰凉的触感让她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稍稍平复。
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就是在这里,无数幸存者为了几盒抗生素、几支血清而自相残杀。
这里是末日初期的黄金宝库,也是修罗场。
老周的呼吸有些粗重,他压低声音,用战术手电的光束精准地指向墙壁上盘根错节的管道系统:“通风管,理论上能绕过所有封锁,直通中心药库。但你看这锈迹,三十年没检修过,跟纸糊的没两样,随时可能塌方。”
林小满没有立刻回答。
她打开自己的强光手电,光柱如利剑般刺破黑暗。
她没有用蛮力去试探,而是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指节,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管道壁。
这是她在一次极限环境生存测评中学到的“声波共振测试法”,通过回音的清浊、长短,来判断金属内部的结构是否稳固。
“笃…笃…笃…”清脆而短促。
“叩…叩…嗡……”沉闷且带有杂音。
她的耳朵像最精密的仪器,过滤掉周围一切细微的杂音。
终于,她的手指停在一段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铁质方管上。
“这里,”她用下巴点了点,声音果决,“内部结构还算完整,能承载一个人的重量。但仅限一个。”
她看向老周,目光不容置疑:“你在外面接应,注意警戒。我进去。”
老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就无人能够更改。
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身影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通风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压抑。
铁锈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每一次挪动,手肘和膝盖都会与冰冷的管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林小满像一条蛇,凭借着核心力量,一寸一寸地向前蠕动。
大约爬行了十米,就在她即将看到下一个转角时,一阵细微但清晰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从正下方传来。
不止一个!
林小满的动作瞬间凝固,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
她立刻熄灭手电,整个人如壁虎般死死贴住管道内壁,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管道接合处的一道缝隙前,将目光投了下去。
下方正是中心药库的大门。
三名穿着勘探基地特配制服的巡逻队员,正在门口安装一个崭新的针孔摄像头。
为首的那个,林小满认得,是巡逻队的王队长。
只听王队长低声对旁边的队员说:“动作快点。陈少交代了,最近基地外围不太平,有几拨不明身份的人在盯着我们的医疗物资。必须在他们动手前,把这里的防御布控全部完成。”
另一个队员抱怨道:“头儿,有必要吗?这破地方除了灰尘就是老鼠,谁会来啊?”
“让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陈少的命令,你也敢质疑?”王队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和忌惮,“陈少的手段,你们是没见过。”
林小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陈默!他竟然提前布局了!
他不仅知道这里有物资,甚至还预判到了会有人来。
这个男人的心机和情报网,远比前世她所了解的更加深不可测。
她现在进退两难。
若是后退,爬行的动静足以惊动下面的人,届时瓮中捉鳖,死路一条。
若是前进,更是自投罗网。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脑海中闪过测评时一个极限逃生节目的片段——“呼吸延时法”。
她迅速从战术腰包里抽出一块湿巾,紧紧捂住口鼻。
这不仅能过滤掉灰尘,更能让呼出的气息在湿巾上凝结,避免在低温的地下室里形成显眼的白色雾气。
随即,她开始有意识地放缓心跳,将呼吸频率降到最低,整个人仿佛与冰冷的管道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钢铁。
一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和煎熬中流逝。
对林小满而言,这比任何一场高强度的战斗都更消耗心神。
终于,在将近四十分钟后,下方的巡逻队完成了安装和调试,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又等了足足五分钟,确认他们不会再杀个回马枪,林小满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用匕首撬开正下方的通风口挡板,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利落的翻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药库冰冷的地面上。
顾不上喘息,她立刻行动起来。
抗生素、广谱抗菌药、胰岛素、外科缝合包、止血绷带……她像个最高效的仓储机器人,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前世记忆中最紧缺的物资被迅速分类、打包。
就在她将第三个医疗包拖到通风口下方时,一个微弱而规律的“滴答…滴答…”声,从药库最阴暗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那不是水滴声,更像是……某种电子仪器的声音。
林小满心头一凛,抄起手电扫了过去。
光柱穿透黑暗,定格在一排巨大的药品铁架之后。
她循声摸去,绕过铁架,眼前的景象让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一个男人,被粗重的铁链锁在铁架的立柱上。
他浑身血污,作战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脸上更是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原貌。
但他裸露的胸口上贴着一个简易的心率监测仪,屏幕上微弱的绿线还在随着那“滴答”声,艰难地起伏着。
他还活着。
林小满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男人的瞬间,那人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却透着绝望和警告的眼睛。
“别……别碰我……”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被……注射了……实验药剂……会……会变异……”
“实验药剂”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小满脑中炸响。
她猛地联想到了前世末日爆发中期,从炎京安全区流传出的一则绝密新闻——关于“赤星病毒”的早期活体试验!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男人身上扫视,终于在他破烂的衣领上翻到了一张身份卡。
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编号:X-07。
而在编号下方,有一行手写的监禁日期:6月20日。
林小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今天,6月28日。整整八天了。
按照前世那份新闻资料的描述,赤星病毒早期试验体的潜伏期,是七到十天。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男人,随时可能变成一个比外面那些丧尸恐怖百倍的……怪物。
救,还是不救?
一个念头是,杀了他,永绝后患。
另一个念头是,他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之一,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病毒的秘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头顶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金属撞击声!
又有人来了!
林小满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试验体身上的铁链,用尽全力将他连人带锁拖到了旁边一个巨大的药柜后面,再迅速拉过几个空的药品纸箱堆在前面作为遮挡。
她自己则闪身躲在另一侧,透过柜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死死盯住上方的通风口。
片刻之后,一个黑影从通风口灵巧地钻了下来,落地无声。
林小满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那人穿着一身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战术服!
动作干练、专业,远非刚才那几个巡逻队员可比。
这绝对是个顶尖的行家。
黑影没有像她一样搜刮药品,只是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双隐藏在夜视仪后的眼睛仿佛能穿透黑暗。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物体,轻轻放在了最高层药柜的顶部,位置隐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那是一个信号发射器。
做完这一切,黑影没有片刻停留,转身攀上通风口,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林小满屏住呼吸,直到确定对方已经远去,才从藏身处出来。
她踩着货架爬上去,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个信号发射器。
翻到背面,借着手电微光,她看到上面用针尖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母——G.S。
G.S……顾星遥!
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绝不是陈默的人,陈默行事虽然缜密,但手下的人却带着一股军痞的粗犷,绝不会有如此专业利落的身手。
这是顾星遥的人!
他们在监视这里?
还是说……他们在监视她?
来不及细想,时间紧迫。
她迅速将打包好的药品用登山绳捆好,从旁边一个废弃的排水管道吊了下去。
老周在下面接应,很快便将物资转移。
临走前,林小满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躲在柜子后面的试验体。
她从医疗包里抽出一支大剂量的镇静剂,走到他面前。
男人眼中的警惕和绝望更甚。
“对不起,”林小满压低声音,迅速将针头扎进他的大腿,“现在救你,只会害死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但我也不会杀你。撑下去。”
她没有再看他,转身利落地爬出医院。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微光刺破黑暗,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林小满刚钻出地面,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一看,是一条未署名的加密短信。
“药库有监控,我的人帮你屏蔽了十分钟。三小时后,陈默的人会进行清场。你拿走的每一样东西,我都记着。——G”
林小满盯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字母“G”,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
她非但没有感到被监视的恐惧,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顾总,你记着也好,”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挑战的光芒,“至少说明……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与此同时,勘探基地B栋的监控中心内,陈默正死死地盯着屏幕上药库角落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被移动过的空纸箱,暴露了它后面本该遮挡住的墙壁。
他的脸色铁青,拳头在控制台上捏得咯咯作响。
“她来过了……她竟然真的来过了!”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阴鸷和不解,“可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巡逻时间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出租屋内的尘埃。
林小满反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确保房间处于绝对的密闭和安全状态。
她从战术服的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冰冷、坚硬,且刻着“G.S”字样的信号发射器。
这小小的金属片,或许藏着比那些药品更重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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