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贾晓红就踩着露水往韦小宝的小屋走。她手里拎着个粗布包，里面是刚从厂里食堂打
回来的玉米粥，还冒着腾腾热气。自从韦小宝帮她找到机修车间的活计，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周来帮
着看摊了。
“韦小宝，开门！”?她用粗布包拍着门板，声音脆得像檐角的铜铃，“再不开门我把粥倒你门口了！
”
门板?“吱呀”?一声开了，韦小宝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头，眼睛还眯成一条缝：“我的姑奶奶，这才
卯时刚过，您这是催命呢？”?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打了补丁的旧褂子，领口沾着点昨晚的油渍。
贾晓红把布包往他怀里一塞，径直走进屋：“谁让你总睡懒觉？再不起摊都被别人占了。”?她熟门熟
路地拿起扫帚，把散落一地的布头扫到角落，又往铜盆里舀了瓢凉水，“快洗洗，我去把小推车推出
来。”
看着姑娘麻利的背影，韦小宝摸了摸后脑勺，突然觉得这日子多了点烟火气。他端起玉米粥一饮而尽
粗粮的香甜混着微微的苦涩滑进喉咙，比他在通吃岛喝的燕窝粥还对胃口。
等他收拾妥当走出屋，贾晓红已经把小推车擦拭得锃亮。车斗里的布料码得整整齐齐，花布在上素布
在下，边角还用红绳捆了起来，看着比供销社的货柜还像样。“你这手艺，不去当售货员可惜了。”?
韦小宝打趣道，往车斗里搬着新到的胭脂盒。
“少贫嘴。”?贾晓红往他手里塞了块窝头，“赶紧走，再晚菜市场的好位置就没了。”?她辫梢的红绸
子在晨光里晃来晃去，像只跳跃的火苗。
两人推着车往菜市场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却一点不觉得凉。路过胡同口的早点摊，贾晓红非要买两
副油炸桧，油纸包着递给他一副：“算我谢你的，这玩意儿比厂里的窝窝头顶饿。”
“你这天天谢我，我可受不起。”?韦小宝咬了口酥脆的油炸桧，芝麻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再说了
你帮我看摊也耽误你休息。”
“我乐意。”?贾晓红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红了，“总比在家听我姑念叨强。”
到了菜市场，贾晓红熟门熟路地支起摊子，往竹竿上挂布料时踮着脚尖，露出的脚踝在晨光里白得像
玉。有熟客来买东西，她张口就能报出价格，比韦小宝记得还清楚。“张大妈要的靛蓝布还有一尺半
给您留着呢。”“李姑娘上次说想要带金线的，这匹刚到的您瞅瞅？”
韦小宝看得直咂舌，这姑娘记性比账房先生还厉害。他蹲在地上给新到的纽扣分类，听着贾晓红跟顾
客讨价还价的声音，突然觉得这搭配比他当年在丽春院跟双儿搭档还默契。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晕，贾晓红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粗瓷缸，里面是晾好的绿豆汤，还放了点冰糖。“
喝点水，看你汗流的。”?她往他脖子上搭了块毛巾，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皮肤，像被烙铁烫了似的
赶紧缩回去。
韦小宝咕咚咕咚灌了半缸水，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淌下去，舒服得他直眯眼：“你这手艺，比秦淮茹
熬的还好喝。”
“秦姐是温柔贤惠，我可学不来。”?贾晓红嘴上说着，却把剩下的绿豆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多喝点
下午还得卖货呢。”
正说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晃了过来，为首的黄毛伸手就去摸贾晓红手里的花布：“这妞长得不
错，陪哥哥们聊会儿，布料免费送咋样？”
贾晓红当时就炸了，把布料往车斗里一摔：“拿开你的脏手！”?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韦小宝一把
拉住。
“几位大哥，买布啊？”?韦小宝脸上堆着笑，手里却悄悄握紧了修车用的扳手，“我这新到的杭州锦
缎，做件旗袍穿，保证比八大胡同的姑娘还俏。”
黄毛被他说得一愣：“你小子知道八大胡同？”
“略知一二。”?韦小宝压低声音，故意露出个?“你懂的”?表情，“我表叔以前在那开绸缎庄，这些料
子都是他留下的。几位要是真心想要，算你们便宜点，再送两盒胭脂，保证姑娘们喜欢。”
这番话把几个年轻人说动了，挑挑拣拣买了三匹布，临走时还拍着韦小宝的肩膀：“兄弟够意思，以
后有好货想着哥几个。”
看着他们走远，贾晓红才松了口气，往他胳膊上捶了一下：“你跟他们说这些干啥？要是被联防队听
见……”
“放心，他们都是纸老虎。”?韦小宝揉着胳膊嘿嘿笑，“对付这种人就得用这招，比你撸袖子管用。
”
收摊回家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贾晓红帮着把剩下的布料往屋里搬，突然指着墙角的木箱
“这里面的存货都快放不下了，你该找个仓库了。”
“哪有钱租仓库。”?韦小宝往炕上铺着新到的褥子，“实在不行就堆你家去，反正贾大妈总念叨屋里
太空。”
“想得美！”?贾晓红把最后一匹布塞进箱底，“我姑要是知道我帮你藏货，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她
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对了，明天我休班，早点叫我，咱去南城进货，那边新到了批绣花线。”
看着姑娘轻快跑远的背影，韦小宝摸了摸后脑勺，突然觉得这日子像刚熬好的糖稀，稠稠的带着点甜
他从床底下拖出个坛子，里面是攒下的零钱，铜板和角票堆得半满，晃一晃叮当作响，比任何金玉
珠宝都让他踏实。
夜里起风时，他把今天的收入仔细包好，塞进床板下的暗格。触到那锭从清朝带来的马蹄银，冰凉的
金属触感让他突然想起康熙爷的龙椅。当年他总觉得那把椅子硬得硌屁股，如今却觉得这土炕比龙椅
还舒服?——?至少身边有真心待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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