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第一次看见沈筠,是高二开学后一周。
跑道边的樱花树正好盛开,体育生们在起跑线上排成一列,阳光把每个人的影子压平得很薄。哨声划破空气,顾行像弹在弦上的箭。他的脚步踩在节拍上,从一到二,从二到四,每一次呼吸都像翻页——然而风里的花瓣在胸腔里也翻页,轻的一页,重的一页,他一瞬眼前发黑,心跳像被拽掉了一拍。
他没停。终点线的白线在视野里宽了一点,又一下子远了。他咬紧牙,冲刺——
停下时他蹲在那里,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敲得像鼓,但鼓面是湿的,不稳,随时要塌。
“给,水。”
水瓶在他面前停住。他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她的手腕细,侧脸藏在樱花的影子里,耳垂上小小的银钩像月亮。
“谢谢。”他接过水,声音沙哑。
“我叫沈筠。”她说,像在自我介绍课上又认真又笨拙,“合唱团和吉他社的。你是顾行吧?我们班里人说,你跑起来像风——”
他笑起来:“那你今天遇见了更大的风。谢谢你的水。”
她点头,忽然看向他握水瓶的手:“你的手好凉。”
“跑完都会这样。”顾行装作漫不经心,把手指收回去一点,“你怎么会在跑道边?”
“等人。”她垂下眼睫,“也等风。”
她背后的琴盒微微晃了一下,像一只平静呼吸的黑色鲸。
那天以后,他们一再在樱花小径相遇。顾行跑步,她坐在树荫下写谱,偶尔抬头笑一下。春天的气味像淡淡的涩柑,连他喉咙里灼烧的感觉在那笑里也软了一点。
有一次,沈筠把谱纸递给顾行:“你帮我听听,这个过门是不是太直?”
顾行看不懂五线谱,但他假装看懂的样子,把耳朵凑过去听她在唇间哼唱的旋律。
“像回家。”他说。
她愣住,隔了一秒笑起来:“我写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