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特别刺骨的那种冷,像好多冰针扎进骨头里。
味儿很大,全是血味,还混着土和烂东西的味儿,每次呼吸都吸进去,难受。
郑秋雨睁开眼。
眼前不是医院的白天花板,是黑的,特别黑,像墨一样浓,看不到头。
她想动,手腕和脚踝那里碰到又冷又硬的东西,还有“哗啦哗啦”的金属摩擦声。
她被锁住了。
身体被固定在一个大石台上,石头冰凉冰凉的。
她低头,借着不知道哪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光,看清了。
身上穿着大红袍子,很复杂,金线绣着怪花纹,好看得像嫁衣,但感觉很不吉利,祭品穿的衣服。
手和脚被粗黑的铁链锁死,链子另一头,钉进了石台里。
石台上刻满了字,弯弯扭扭的,好像在动。
石台外面,更深的黑暗里,一堆一堆的白骨,像山一样,看着就绝望。
这是哪?地狱?
突然,好多不属于她的记忆,一下子冲进脑子,特别疼,嗡嗡响。
她穿书了。
穿进一本自己刚看过的玄幻小说,男的特别厉害那种。
倒霉的是,她没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她穿成了个炮灰,郑家那个嫡女,也叫郑秋雨。书里说,郑家为了巴结邪神,得到力量,把有“纯阴之体”的嫡女,献祭给了关在上古监狱“归墟”里的邪神——灼火。
今天就是血祭的日子。
她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纯阴的血和干净的魂,去洗掉神棺材的封印,叫醒睡了万年的恐怖家伙。
然后,醒来的神明,会把她当第一口点心,撕碎吃掉。
郑秋雨的心,一下子沉到底了。
她下意识看自己手腕。
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正“汩汩汩汩”地往外冒,血顺着冷皮肤,流进石台中间一个复杂的洞里。
血没了,身体变冷,没力气,感觉意识在飘,快死了。
不!
她不想死!
她才刚从一场大病里活过来,还没好好活呢,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郑秋雨拼命挣扎,沉铁链被她拽得哐哐哐哐响,没用。
那链子好像活的,反而勒得更紧,骨头疼。
绝望,像这里的黑,淹了她。
这时候,整个神狱猛地晃起来!
“轰隆!”
地动山摇,石台边白骨山哗啦啦往下掉,好像在害怕什么。
石台前面,最深的黑暗里,有“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郑秋雨的血,流光了。
洞吸了最后一滴血,发出怪异的红光。
一股没法形容的、能把灵魂碾碎的恐怖压力,从那碎裂的地方,压过来!
来了!
他要醒了!
郑秋雨被那压力钉在石台上,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灵魂在发抖,在叫。
“砰!”
一声巨响,好像开天辟地。
前面黑暗里,一副巨大的、不知道什么神金做的棺材,盖子炸了!
碎片带着神力乱飞,把周围的白骨山都削平了。
一个人影,从棺材里慢慢坐起来。
是个男的。
头发雪白,长长的,垂着,跟周围的黑特别不一样。
皮肤白得透明,脸好看得不像人,像老天爷最好的作品,但又有点妖。
他睁开眼,整个归墟神狱的光,好像都被吸进他眼睛里。
那是一双血红的眼。
里面没情绪,没高兴,没生气,连刚醒的迷糊都没有。
只有看万物像虫子、看众生像土的,绝对的、永远的冷漠。
他是灼火。
书里一出场就灭了好几个仙门,让天地变色的灭世邪神。
灼火的视线,慢慢地、没一点波澜地,落在石台上的郑秋雨身上。
那眼神,像看一只随便就能捏死的虫子。
不,虫子都不如。
就是一份刚好在眼前的点心。
郑秋雨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抓住,喘不上气。
想叫,喉咙没声,想求饶,知道对这种存在没用。
死,从没这么清楚,这么近。
灼火动了。
他甚至没站起来,就坐在棺材里,隔着老远,对着郑秋雨,慢慢抬起了手。
那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
就是这手,轻轻对着郑秋雨眉心。
一瞬间,郑秋雨感觉灵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撕扯,要离开身体。
意识像被卷进黑洞,快没了。
死的冷,包住她。
完了。
就到这了。
就在灵魂快被扯走的最后一刻,一道冰冷的、没感情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子里炸响!
“[叮!]”
“[检测到宿主特别想活,符合条件!]”
“[言灵·欺天系统,启动了!]”
什么东西?!
郑秋雨快散掉的意识猛地一震!
系统?
我的金手指?
你早干嘛去了!再晚半秒,我就真没了!
机械音没理她,飞快继续:
“[新手任务:在神明灼火手下活十分钟。]”
提示:目标神明‘灼火’,被关万年,神魂伤得重,他的感情和记忆被天道法则剥走了,现在啥都不懂,像白纸。
“[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感情记忆被剥?
啥也不懂?像白纸?
这句话,像道闪电,劈开郑秋雨脑子里全是怕和绝望的混乱!
她的心,停了几秒之后,开始疯狂地跳起来!
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她懂了!
灼火现在虽然厉害,但他像个有灭世力量的婴儿!
他不懂啥叫骗,不懂啥叫谎话,可能连“我”是啥都不知道!
一个疯到家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冒出来。
这是场豪赌!
赌输了,立刻死。
赌赢了,就能活!
她得编个他没法查,又能碰触他本能的谎话!
一个能让他觉得她“特别”的谎话!
这时,灼火指尖那股撕扯灵魂的力量到了最强,郑秋雨感觉头盖骨都要被掀开了!
没时间想了!
就现在!
她强压下灵魂深处快撕裂的恐惧,用上两辈子所有的演技。
本来怕得瞪大的眼睛,瞬间满是泪。
眼神一秒内,从快死的惊恐,变成了狂喜、委屈、特别想又找回来了的、复杂到不行的情绪。
嘴唇抖着,好像有好多话,不知怎么说。
那样子,活像一个找到了丢了一万年爱人的痴情女人。
在灼火指尖那毁灭的神力,马上要打穿她脑袋的瞬间!
郑秋雨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劲,对着棺材里那个好看又冷的神明,哭喊着喊出那句吓死人的话:
“夫君!”
这两个字,好像有魔力。
时间,好像停了。
灼火的动作,停了。
他指尖那能毁灭一切的神力,稳稳停在郑秋雨眉前一寸的地方。
无形的能量吹开,她的头发和破衣服乱飞。
可那要命的攻击,到底没落下来。
灼火那双万年死水般没动静的血眼里,第一次,裂开一道缝。
不是杀气,不是疑惑,是种更纯粹的……茫然。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花了脸、特别激动的凡人女子。
然后,慢慢地,好像在学她刚才的话,用一种像万年冰裂开的、干巴巴陌生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