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
数千道目光如同被冻结,死死钉在祭坛中央——
一只庞大得超乎想象、几乎覆盖了半个祭坛的……透明史莱姆!
它通体无色,纯净如最深邃的虚空水晶,内部却仿佛封印着一片缓缓旋转、吞噬光线的混沌星云漩涡。
没有眼耳口鼻,只有最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噗……”不知是谁先憋不住。
随即,压抑的、难以置信的、最终化为山崩海啸般的刺耳爆笑席卷全场!
“哈!哈哈哈!史莱姆?!!”
“大!真他妈大!史莱姆之王!”
“吞了蓝晶!毁了祭坛!就觉醒个…特大号鼻涕虫?!”
“UR?我看是废物(FW)级!废物中的王中王!”
“陈家矿场喜迎UR级矿奴!父子挖矿,效率翻倍!”
嘲讽、鄙夷、幸灾乐祸的声浪几乎将广场掀翻。
陈永笑得鼻涕眼泪横流,指着林墨嘶喊:“UR史莱姆!林墨!你他妈是蚀魂界第一大笑柄!矿洞父子兵!史莱姆兄弟连!绝配啊哈哈哈!”
林墨站在祭坛中央,看着眼前这坨庞然巨物,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饶是他心志坚韧,此刻也有瞬间的错愕。
这么大个玩意儿……魂印锁链呢?!
他下意识伸出双手,试图催动魂印收束。毫无反应!
那庞大的透明史莱姆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颤,竟像个巨大的、失去重力的水母,慢悠悠地……向上飘浮?!
“喂!回来!”林墨也顾不上形象,跳脚大吼,“给老子下来!”
那飘升的庞然大物应声一顿。然后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它像被戳破的气球,以惊人的速度缩小、缩小……最终化作一道纯净的流光,温顺地没入林墨摊开的掌心。
一个极其黯淡、近乎无色、内部仿佛有细微混沌漩涡缓缓转动的印记,悄然烙印其上。若非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林墨……”柳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还有一丝强行挤出的复杂,“神魂凝聚成功…史莱姆…等级…UR级!恭喜你!”
“UR级”三个字在震天的嘲笑声中,显得无比讽刺。
“谢柳老师。”林墨声音平静无波。他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那微不足道的印记,迎着台下无数道或怜悯、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一步步走下祭坛。
每一步都踏在沸腾的嘲笑声浪上,却沉稳如山。
“快看!UR级‘大神’下凡了!”
“光长个儿有屁用?史莱姆还能变神龙?”
“UR?我看是UselessRubbish(无用垃圾)!”
“矿场新丁!父子俩一起挖,指日可待!”
“那颗蓝晶啊…我的心…在滴血…”
恶意的窃窃私语如同毒藤蔓延。李胖双眼赤红,拳头捏得骨节爆响,却被林墨一把攥住手腕。那力道沉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林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渊,只平静地穿过那些淬毒的目光,仿佛那些喧嚣只是拂过顽石的微风。
世家观礼台。
轻纱少女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走下祭坛、背影挺直如孤峰的身影。她纤长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面纱下,唇角无声地弯起一个极淡、却充满洞悉与玩味的弧度。
“UR级…史莱姆?”她低声自语,声音轻若耳语,只有风云二叔能捕捉到那丝异样的波动,“混沌初生,万噬归源…呵…埋了颗好种子。”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透明的躯壳,看到了内部缓缓旋转的、足以吞噬星云的混沌漩涡。
风叔和云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未散的惊悸。
刚才那瞬间爆发的、撼动他们本源魂力的恐怖吞噬之力,那差点撕裂空间的混沌虚影……绝非凡物。
小姐口中的“种子”,指向的恐怕是某种颠覆认知的、禁忌的存在。
风叔微不可察地颔首,一道无形的魂念波动已悄然发出。
……
林墨拉着李胖,沉默地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向广场边缘那片绝望之地。
陈氏矿业的招工点前,队伍更长了些。觉醒失败的少年们眼神空洞,如同等待宰割的牲口。
醒目的牌子刺眼地立着:“蚀魂矿洞急招矿工!待遇从优!抚恤丰厚!”
陈守业正站在招工点旁,脸上挂着假惺惺的“悲悯”,目光却如屠夫般扫视着麻木的面孔。
当林墨走近,那份“悲悯”瞬间化为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一丝得逞的快意。
“哟!这不是我们翼城新晋的UR级‘旷世奇才’林墨嘛?”
陈守业拖长了腔调,声音洪亮刺耳,“怎么?觉醒了这么‘惊天动地’的神魂,是迫不及待要来矿场‘大展宏图’,父子团聚了?放心,看在你爹签了三十年的份上,矿洞深处‘好’位置,一定留给你们爷俩!保管让你们…‘青史留名’!哈哈哈!”
恶毒的嘲讽引来周围一片谄媚的附和笑声。
矿工招募点前那些麻木的身影,空洞的眼底似乎也挤出一丝扭曲的“平衡”——看,连“天才”也要来陪葬了!
李胖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挣扎着要扑上去。
林墨死死拽住他,手背上青筋如虬龙盘结,眼神却依旧古井无波。
他看着陈守业那张得意忘形的脸,看着那刺眼的招工牌,看着父亲佝偻的幻影与眼前排队的行尸走肉重叠……
他没有反驳,没有怒骂,甚至没有再看陈守业。
他只是微微侧头,对着身边因狂怒而颤抖的李胖,用一种清晰、冰冷、足以让陈守业及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
“胖子,记住这个味道。”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虚点向陈守业的方向,仿佛在嗅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存在,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矿洞深处的屎尿臊气,混着人血和人骨头渣子的腐腥味。”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万载寒冰的刮骨刀,精准地切开了广场的喧嚣。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排队等待矿工招募的少年们,空洞的眼神猛地聚焦在林墨身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颤起来。
陈守业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像一张劣质的面具,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
林墨的目光扫过那些因恐惧、绝望与一丝被点燃的微弱愤恨而颤抖的眼神,最后落回李胖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寒铁烙印,冰冷地砸进这片死寂:
“这味道,就是他们陈家的族徽。”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着被这冰冷刻毒却又直指灵魂深处的话语震得有些发懵的李胖,径直穿过死寂凝固的人群,消失在广场边缘的阴影里。
留下身后一片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陈守业那张因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扭曲变形、铁青狰狞、却无法当场发作的可怖面孔。
世家观礼台上,轻纱少女面纱下的唇角,无声地向上扬起。那弧度,冰冷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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