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月黑风高,星辰皆隐。
青云宗的后山,此刻像是被泼了一盆浓得化不开的墨。
平日里仙气缭绕的山林,此刻只剩下鬼魅般的剪影,风穿过林间的呼啸,听起来竟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让人头皮发麻。
一道黑影,如猫一般灵巧,悄无声息地贴着山壁阴影穿行。
正是林尘。
他借着采药弟子夜巡腰牌的便利,有惊无险地绕过了山门前那几处明晃晃的禁制。
但越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子阴冷、锋锐的气息就越是刺骨,仿佛有无数柄看不见的刀子在刮着他的皮肤。
这便是禁地——古剑冢。
此地埋葬着青云宗千百年来战死的剑修及其断折的佩剑,怨气与剑气交织千年,早已成了一片生人勿进的绝地。
“真是个鬼地方。”林尘缩了缩脖子,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他的脑海中,系统的冰冷提示音正如同最精准的倒计时,不断敲击着他的神经。
【任务目标:阻止萧天佑夺取断魂剑(原属百年后一无名剑奴所得,因萧天佑提前告知而被篡改气运)】
【倒计时:两刻钟】
时间紧迫,不容有失!
林尘身形一闪,伏在一处陡峭的断崖之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剑冢唯一的入口。
果然,没让他等多久。
一道白衣身影,仿若谪仙,踏着月华的残骸,凭虚御风而来。
那张俊美得让无数女弟子倾心的脸庞,在夜色下却透着一股子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和……贪婪。
正是萧天佑!
他来了!林尘的心跳漏了一拍,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暗暗调动。
然而,就在萧天佑即将落地的瞬间,另一道清冷的身影,如一抹皎洁的月光,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
来人一身执法堂的劲装,将高挑而玲珑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
执法堂女执事,柳清霜!
林尘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了下去。
一个萧天佑就已经够难对付了,这家伙可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又是魔尊重生,鬼知道藏了多少底牌。
现在又多一个修为同样在筑基初期的柳清霜?
这女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油盐不进。
这两人要是联手,别说夺剑了,他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个问题。
萧天佑显然也对柳清霜的出现感到意外,但他城府极深,落地的瞬间便已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圣子派头,负手立于剑冢入口,对着柳清霜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得如同春风拂面:“原来是柳师姐。今夜风烈,恐有宵小邪祟惊扰了长眠于此的宗门先辈,我奉师尊之命,特来巡查一番,以安英灵。”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但柳清霜显然不吃这一套,她冷着脸,手中的记录玉牌泛着幽幽的冷光:“圣子有心了。不过,宗门规矩,入禁地者,无论身份,都需登记。按规矩来,登记便可入内,时限一炷香。”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眸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萧天佑。
近来这位圣子行踪实在诡秘,屡次三番地夜出,她早已奉了执法堂赵长老的密令,暗中盯防多时了。
“理当如此。”萧天佑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笑容,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被质疑而动怒。
他上前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柳清霜的玉牌上轻轻一点,灵力注入,完成了登记。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及玉牌的那一刹那,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几乎无法被神识察觉的符文印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玉牌之中。
这道符印,可以在短时间内扭曲灵力轨迹的记录,足以掩盖他真实的去向。
好机会!
就在这二人一个假意配合,一个暗中提防,心神都在对方身上之时,一直蛰伏在断崖上的林尘动了。
他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顺着崖壁上垂下的粗壮藤蔓,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剑冢的外围区域。
刚一落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和血腥气就扑面而来。
遍地都是插在地上的残剑,东倒西歪,锈迹斑斑,却依然散发着不屈的剑意。
这些残剑在无形中构成了一座天然的杀阵,稍有不慎,引动剑煞,便会被万千剑气瞬间绞成碎片。
林尘不敢大意,完全依赖着脑海中系统给出的那条唯一安全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向前潜行。
就在他绕过一块巨大的石碑时,一阵压抑的、仿佛肺部破了风箱般的低哑咳嗽声,突兀地从石碑后传来。
林尘身形一僵,猛地贴在石碑上。
他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半个头。
只见石碑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极其落魄的身影。
那是个老人,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裤管空荡荡的。
他身上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剑袍,胸口处,用烙铁烫出了一个深刻的“守”字。
是他!老剑奴!
林尘心中一凛。
宗门传闻,这老奴百年前曾是青云宗初代剑主的牵马奴,因犯下大错,自愿在此守墓赎罪,不人不鬼地活了一百多年。
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就在林尘惊疑不定之际,那老剑奴浑浊得几乎看不见底的眼珠,竟然猛地转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林尘的位置!
“小子……”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你身上的血气,很干净,但……你不是为剑而来。”
林尘瞳孔骤然一缩。
老剑奴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这里的每一柄剑,都在哀鸣,它们不喜欢你。你……是冲着‘它’来的,对不对?”
这个“它”字,他说得又轻又重,充满了莫名的意味。
不等林尘反应,老剑奴那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猛地探出,一把抓住了林尘的手腕!
那力道,竟大得出奇!
“是谁……是谁泄露了它的葬位?”老剑奴的脸几乎贴了上来,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断魂剑有灵,只认命定之人。它沉眠于此三百年,安然无恙,为何今日却被外力惊动,躁动不安?”
他猛地凑到林尘身上嗅了嗅,眼神变得更加惊疑不定:“你身上……有纯阳血的气息!和前些日子,寒潭边上那株灵草的气息同源!你动了寒潭里的东西!”
林尘心神剧震!
寒潭之物,说的不正是自己从周青阳手里截胡的那株玄火灵芝吗!
这老家伙怎么会知道?!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剑冢深处传来,整个地面都为之剧烈震动了一下,无数插在地上的残剑嗡嗡作响,发出了如泣如诉的剑吟!
是萧天佑!他已经破开了内冢的封印!
林尘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无比急促尖锐!
【警告!目标已接近断魂剑!任务倒计时:半刻钟!】
时间,只剩下不到七分半!
“晚了!晚了!”老剑奴嘶吼起来,状若疯魔,“他进去了!”他死死地瞪着林尘,“你想夺剑,就必须先过初代主人布下的‘千剑回环阵’!那是死阵,唯一的生路,便是以身家性命为引,用至阳之血在阵眼开路,逆斩那稍纵即逝的三息空隙!”
千剑回环阵?以血引路?
林尘的脑中瞬间闪过系统浮现出的一副繁复无比的符文图案,那正是破阵之法!
没时间犹豫了!
“妈的,拼了!”
他对着一脸错愕的老剑奴,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迅速画下了系统给出的那个破阵符文,一笔一划,都带着一股子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前辈,”林尘抬起头,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信我一次!”话音未落,林尘甚至来不及看清老剑奴眼中那抹极致的震惊,剑冢深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便已然炸开!
轰隆——!
那扇尘封了三百年的内冢石门,在萧天佑的秘法催动下,轰然洞开!
一股比外界浓郁百倍的死寂剑气,如同开闸的洪水,咆哮着席卷而出,吹得萧天佑的白衣猎猎作响。
他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狂热与贪婪,大步流星地踏入石门,目光瞬间锁定在了内冢中央的石台之上。
那里,静静地插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漆黑、锈迹斑斑,甚至剑身中段还有一道狰狞裂纹的断剑。
断魂剑!
“三百年了,你终于是我的了!”萧天佑喉结滚动,压抑着前世今生的渴望,伸手便朝着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柄抓去。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剑柄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嗡——!
断魂剑仿佛被触怒的凶兽,猛然一震!
九道虚幻却凝实无比的黑色剑影,从剑身中“唰”地一下迸发出来,如九条索命的毒龙,盘旋在石台上方。
与此同时,整个内冢的地面与墙壁上,无数符文瞬间亮起,交织成一片光网!
千剑回环阵,骤然激活!
“嗤嗤嗤嗤!”
空气中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切割声,无尽的剑气凭空而生,瞬间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剑气构成的恐怖瀑布,朝着阵法中心,也就是萧天佑所在的位置,当头绞杀而来!
那股力量,足以将筑基修士瞬间碾成齑粉!
“哼,雕虫小技!”萧天佑冷哼一声,前世的记忆让他对此早有准备。
他翻手取出一枚血色玉佩,正欲捏碎,以血祭之法强行抵挡。
可就在这时!
“砰!!”
一声更加狂暴的巨响从侧方传来!
一道布满符文的石碑被人用蛮力活生生撞碎,碎石四溅中,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如同一颗不计后果的炮弹,悍然冲入了那片剑气瀑布之中!
是林尘!
他全身的衣衫都被细碎的剑气割裂,鲜血淋漓,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
但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阵法中央的那个唯一生门,脚下踏着玄奥无比的步伐,竟在那必死的剑气风暴中,险之又险地穿行!
“找死!”萧天佑惊愕之余,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但他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林尘冲到了阵眼石台前,在那三息的空档即将关闭的瞬间,他猛地伸出那只早已画好符文的右手,以指尖精血为引,狠狠按在了石台的凹槽之上!
“破!”
一声嘶吼,血光冲天!
那诡异的符文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竟将那毁天灭地的剑气瀑布硬生生定格了刹那!
就是现在!
林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扑,在萧天佑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抢先一步,将手死死地覆上了断魂剑的剑柄!
嗡鸣震天!
入手的一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险些将林尘的神智冻结!
那满身的黑锈,竟如活物般片片剥落,露出了其下泛着一丝妖异赤金纹路的剑身!
整柄剑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发出了渴望饮血的欢鸣!
萧天佑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张永远从容温和的脸庞第一次扭曲,眼中充斥着惊骇与暴怒,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可能破得了千剑回环阵!”
林尘握剑拄地,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抹去嘴角的血沫,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带血的、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你说的机缘……从今往后,归我了。”
剑冢深处,那蜷缩在石碑后的老剑奴,浑浊的双眼死死地望着内冢中透出的那抹赤金光芒,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血引开路,逆斩生机……是初代主人的批言……命定之人……终于来了。”
夜风卷过剑冢,吹起残破的旌旗,发出呜呜的声响。
林尘握紧了剑,感受着剑柄上传来的冰冷杀意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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