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人在靖康,开局唤醒赵云英灵 > 第四十八章马作的卢飞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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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过半(晚上六点)的风裹着雪沫子,李骁踩着马镫翻身跃上契丹马时,铁甲片碰撞的脆响惊得马打了个响鼻。

他低头拽了拽手臂上的红布,在女真铁扎甲上格外刺眼。

“都给老子把马遛活了!”

“等会儿冲起来,别让金狗看了笑话!”

战马都嚼着干草,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暮色里凝成一团团雾,差不多快出发了,众人越发紧张,此去多半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寥寥。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北而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个小山似的汉子披着鎏金错银山文甲,肩吞兽口怒张,甲叶上的雪被体温烘成细流,在腰腹处汇成小水洼。

他手里拎着柄斩马刀,刀穗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笔直,王禀的脸膛被战火烤成了紫铜色,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劈到下颌,却丝毫不减英气。

身后是五百人骑兵队还有千余步兵,石頳便在其中,加上上次战后收拢治疗金人的战马,身后怕就是整个太原仅剩的骑兵了。

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像夯锤砸在地上,身后跟着的骑兵甲叶叮当,步兵的铁矛拖地,在冻土上划出深深的痕。

“奉张府尊令!”他嗓门比城楼上的号角还响,震得人耳膜发颤,“这是给朝廷的急信,谁能送出去!”命人分发给众人,“朝廷自有重赏!银五十两,官升三级!”

人群里起了阵骚动,五十两银子啊,那得是多少钱啊,大家平时只用到过铜钱,早就听说银子值钱的很,一把铜钱都换不来一两银,苦哈哈那里能算五十两银有多少?至于官升三级便让众人忽略了。

送情报原来就是这个,这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是求援军,还是告急信?

呜~~呜~~

城外响起金军的号角声,绵长而尖锐,像狼嗥。

王禀猛地抬头,刀疤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时候到了!开门!本将为诸君开路!”

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刺破黄昏。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被雪覆盖的战场。

王禀翻身上马,斩马刀直指金营:“儿郎们,跟我杀!”

“杀!”骑兵的铁蹄踏碎残雪,甲叶碰撞声、马蹄声、呐喊声混在一起,像惊雷滚过大地。

李骁拽着缰绳紧随其后,他这队伍里有自己的五匹契丹好马,所以他没有选择穿皮甲,而是依然穿着铁扎甲,每隔数里路就换一次战马,铁蹄踏在冻土上“咚咚”响,溅起的雪沫子打在甲叶上。

手臂上的红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是他们约定的记号,免得天黑被自己人误伤。

原本他还在想为啥不等天黑?夜里不是更隐蔽?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大部分宋军每到夜晚就眼晕,月亮底下连马缰绳都抓不住,看不清路,而多日出城交战,已经证实过了金人就少有此病。

营里的老兵说这是“雀目”,其实就是饿的,天天啃糠饼子,别说肉了,连油星子都见不着,眼珠子早就熬坏了。

“看见没?他们冲上去了”

老兵指着前面,王禀的骑兵正绕开金军新挖的壕沟,那些沟虽然没挖完,却也够深,掉进去就别想爬出来,

这时候天没全黑,还能瞅见路。等真黑透了,都得栽倒在里面。

说话间,王禀的骑兵已经冲到了奚人营地前,那些奚人士兵正围着篝火取暖,见宋军杀来,匆匆上马拔刀出营迎战。

王禀的斩马刀抡得像风车,一刀下去就劈开了个奚人的脑袋,红的白的溅了满身,他却毫不在意,嘶吼着往里冲,城墙上随时派人准备接应。

“就是现在!”负责带队的老兵声音从侧方传来,“跟我走!”

李骁拽转马头,一行六十多人跟着他往侧翼冲。他听见身后传来箭羽破空的“嗖嗖”声,还有金军的呐喊,王禀的佯攻显然奏效了,大部分金兵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也是守城的战术之一,时不时出城袭击截杀对方,提振守城的士气,要是能趁着敌人放松警惕,能火烧了大营更好。

暮色越来越浓,远处的火把像一颗颗跳动的鬼火。

“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过金人封锁线!”战马的铁蹄踏在雪地上,这场突围,才刚刚开始。

“驾!”

老骑兵头子姓陈,他猛地一甩马鞭,战马吃痛,四蹄翻飞,驮着他往金人南营那些空隙冲去。

身后的六十多人紧紧跟上,刚冲过第一道鹿砦,左侧传来一阵尖锐的牛角号,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骁眼角余光瞥见,一座土黄色的营寨里冲出百多骑,皮质札甲在火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多层牛皮压合,关键部位嵌着铁片,既减轻了重量,又保证了防御力。

骑士们头上是尖顶皮盔,盔后飘着的狼尾随着马匹的颠簸上下翻飞——那是奚人的图腾崇拜,象征着凶悍与野性。

“是奚人!”老陈眼角猛地一缩,手里的弓瞬间拉满,“他们的箭涂了毒!要小心。”

话音未落,一阵“嗖嗖”声已经破空而来。

“低头!”老骑兵的吼声刚落,箭雨就“嗖嗖”地掠过来,擦着李骁的铁盔飞过,钉在后面的马臀上。

那匹战马痛得人立起来,把背上的士兵甩出去三丈远,没等落地,就被两支追射的箭钉在了雪地里。

李骁下意识伏在马背上,一支箭擦着他的铁扎甲飞过去,钉在旁边一匹战马的脖颈上。

那马痛得人立而起,将骑士甩在雪地里,还没等那人爬起来,又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咽喉,血沫子喷在雪地上,像朵骤然绽开的红梅。

“别硬拼!跟我跑!”

各处金营里,号角声此起彼伏,显然更多的金兵正在骑马赶来围追堵截。

果然,下一息,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马蹄声!

“左侧!”前方大吼,“有敌人冲过来!”

只见左侧的黑暗中,一队骑兵冲了出来,刀光闪烁,直奔宋军而来!

“右前方!”另一名宋兵尖叫,“还有!”

“陈老头!怎么办?”那粗壮汉子惊恐地喊道。

老兵咬牙,目光如电,扫视四周,猛地一指前方:“前面有一片沼泽地!冲进去!那里能拖住他们!”

“往西北边那片河流跑!”

李骁立刻拽转马头,战马灵敏地躲过一块石头,南边潇河、文峪河流域,冬季河流部分结冰,但冰层薄厚不均,河岸多芦苇荡、冻土沼泽,利用上是能摆脱大队金人人马的。

东南方向还有连绵起伏的黄土丘陵,沟壑纵横,局部有红崖峡谷等险隘,植被稀疏,冬季积雪覆盖,路径难辨。

他回头望去,奚人骑兵像一群饿狼,嗷嗷狂嚎,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不断放箭。

他们的角弓在暮色里闪着暗光,箭羽密集得像飞蝗,时不时有宋军骑兵惨叫着坠马。

“又吹号了!”前人喊了一声,远处的金营里,牛角号声此起彼伏,一座接一座地传下去,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李骁抬头望去,只见东北方向又冲出一队骑兵,皮甲在暮色里闪着冷光,看样子是契丹骑兵,比奚人更难缠。

“来人掩护左翼!”老骑兵的声音穿透箭雨,一名好手当即从背上摘下长弓,三支箭同时搭在弦上,手腕一翻,三支箭射出。

最前面的那个奚人骑兵应声落马,狼尾盔滚到雪地里,露出张被箭羽穿透的脸。

“好箭法!”袁振海大喊,手里的弯刀劈断一支飞来的箭,众人手中还有小型圆木护盾,绑在手上,能防住少许箭。

却撞见前方女真弓骑拦路,箭雨斜泼,人嚎马嘶,血点溅在雪地如朵朵腊梅,更多的箭涌了过来,又有好几个骑兵中箭,其中一个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被后面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李骁握紧手中的长枪,铁扎甲的重量让他有些吃力,但护住了不少要害。

这些天他不断回想冲营那天的感觉,枪尖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仿佛还在耳边。

此刻他虽没了那时的悍勇,脑海里的枪招却还记得清楚,斜劈、横挑、回抽,铁枪与箭羽碰撞的脆响格外刺耳。

“前面有壕沟!”老骑兵突然嘶吼,只见前方雪地里横着一道深约丈余的壕沟,沟底隐约能看见尖木桩的影子。

幸好沟不算宽,众人双腿一夹马腹冲锋过去,前蹄落在对岸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后面的骑兵纷纷效仿,有两匹马力气不足,掉进了沟里,惨叫声瞬间被奚人的箭雨淹没。

过了壕沟,暮色更浓了。老骑兵却不往河流去。只见右侧雪坡冒出一队黑影,狼头盔连成一线,老骑兵猛拉缰绳,硬生生把队伍折向他方。

“走废渠!”

他记得这条干涸的水渠,渠底碎石嶙峋,马踏上去火星四溅,奚骑追至渠边,马蹄打滑,队形顿时乱成一团。

废渠出口的冷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众人刚把半个身子探出渠口,就看见远处火把连成的光带在雪地上游弋,那是金人的游骑在巡逻。

听见动静,三十多骑黑影贴着地面掠过来,皮甲在火把下闪着细碎的光。

“是拐子马!”老骑兵的慌忙道,“趁乱冲过去!”

这些轻骑穿的是多层牛皮压合的皮甲,甲片边缘涂着黑漆,既轻便又坚韧,最适合这种穿插突袭。

他们的战马都是辽东矮脚马,看着不起眼,跑起来却像贴着地面飞,刚才在渠里竟没听见半点动静。

“猎物舍得钻出来了!”

“儿郎们围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