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教工休息室。
壁炉里的火焰不安地跳动,将墙壁上历代校长的肖像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一场暴雨蓄势待发,但室内的气氛,比风雨欲来的天空还要压抑。
所有的教授都到齐了。他们或坐或立,却无人开口,这种死寂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阿不思。”
米勒娃·麦格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的嗓音失去了往日的清亮,变得干涩而紧绷。
“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啪!
一张魔法照片被她用近乎颤抖的手拍在厚重的橡木桌上。照片的材质特殊,画面并非静止,而是在循环播放着一段噩梦。
霍格沃茨特快的猩红车身上,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窟窿正冒着黑烟,仿佛被某种无形巨兽啃噬过。狂风从破口灌入,一群裹着急救毯的一年级新生,在冰冷的月台上挤作一团,小小的身体在风中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与惊魂未定的煞白。
“一个‘清理一新’。”麦格教授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用一个家务魔咒,差点把整列特快列车从中断开!我们调用了记忆清除小组的整整两个分队,才勉强抹去了沿途数百名麻瓜目击者的记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撑在桌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当初为什么要同意那个洛尔入学?那个被魔法部档案标记为‘灾厄小丑’的……东西!你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米勒娃,不仅仅是火车。”
身材矮小的菲利乌斯·弗利维教授,用他那尖细的嗓音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恐惧。
“我刚收到我在魔法法律执行司的朋友的急信。卢修斯·马尔福,在对角巷试图与洛尔接触后,当场精神崩溃。傲罗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缩在翻倒巷的垃圾堆里,试图把自己埋进腐烂的菜叶里去。嘴里不停念叨着‘王座……王座上的枯骨在对我笑’。这简直……”
弗利维教授停了下来,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只是惊恐地摇着头。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纹丝不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西弗勒斯·斯内普终于开口,他那特有的、如同毒液般缓慢流淌的语调,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似乎落在壁炉里那几星飘忽的火星上。
“这不过是我们伟大的、无所不能的校长先生,又一次无可救药的‘善心泛滥’。他总是天真地认为,爱与和平能够感化一切,哪怕对方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怪物。”
斯内普终于缓缓抬起头,那头油腻的黑发下,一双漆黑的眸子穿透了昏暗,精准地钉在了邓布利多的身上。
“我预言,只要那个洛尔进入斯莱特林。不出一个学期,我的学院就会变成第二个诺克顿巷。不,或许比那更糟。”
面对着所有同事或愤怒、或恐惧、或尖刻的质问,阿不思·邓布利多始终沉默着。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桌上那张不断循环着灾难画面的照片。那双平时总是闪烁着智慧与狡黠光芒的蓝色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仿佛支撑着整个魔法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许久,许久。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落针可闻的休息室内响起。
“米勒娃,西弗勒斯,诸位……”
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关于洛尔,我们必须先明确一件事。”
他抬起头,那双疲惫的眼眸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教授。他的神情,是他从未在他们面前展露过的前所未有的严肃。
“让他入学,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教育’。”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咒语,瞬间抽空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麦格的怒火、斯内普的讥讽、弗利维的恐惧,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邓布利多摘下了他的半月形眼镜,用一块绒布,极其缓慢地擦拭着镜片。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透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魔法部,动用了他们最精锐的傲罗打击小队,前后三次,试图将他‘请’到威森加摩接受质询。”
他的声音顿了顿,让这个信息有足够的时间发酵。
“三次抓捕,三次惨败。米勒娃,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用‘除你武器’或者‘昏昏倒地’来制服的黑巫师。傲罗们的报告里,甚至没有出现过一次魔咒对轰的记录。”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能够扭曲现实、玩弄人心的‘现象’。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更不知道他的力量源于何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邓布利多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砸在所有教授的心头。
“所以,让他来到霍格沃茨,来到我们的视线之内。我们的目的不是去教他咒语,不是去规范他的言行。”
他停顿了最后一秒,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结论。
“而是尽我们所能,将这个无法被预测、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掌控的‘灾厄’……”
“收容起来。”
“收容”。
这个词,冰冷、沉重、不带一丝感情。它让整个教工休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词背后所潜藏的含义,在场的每一位智慧超群的巫师,都在瞬间听懂了。
他们不是在面对一个问题学生。
他们是在面对一个危险等级高到连魔法部都束手无策,不得不将其“移交”到霍格沃茨这座千年堡垒,交由邓布利多亲自看管的恐怖存在。
一个与整座霍格沃茨、甚至与邓布利多本人平起平坐的,需要被严密监控的……收容物。
斯内普脸上那标志性的讥讽,第一次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极少表露的、发自内心的凝重。
麦格教授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先前所有的愤怒和质问,在“收容”这个词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们终于明白了。
邓布利多那看似“善心泛滥”的决定背后,隐藏的根本不是天真,而是多么沉重的无奈,与赌上一切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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