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刀,刀刀见血。
整个红旗大队,彻底炸了锅。
村民们看陈兴家的眼神,一夜之间,全变了。
王富贵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家里吃饭。
他先是一愣,随即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陷入了狂喜之中。
虽然和他预想的“投机倒把”罪名有些出入,但结果是一样的!
陈兴,完了!
彻底完了!
“好!好啊!真是老天开眼!”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大彪!”
王富贵立刻对儿子下令。
“去!”
“把这事儿给我在村里好好说道说道!”
“说得越难听越好!”
“我要让他陈兴,还有他全家,在咱们红旗大队永世不得翻身!”
王大彪同样也很兴奋。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遵照他爹的话,开始在村里四处乱窜。
添油加醋地散播着最恶毒的谣言。
陈家。
妹妹陈雪在学校里,被平日里要好的同学指着鼻子骂,说她是“小偷的妹妹”、“投机倒把的坏分子”。
小姑娘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哭着从学校跑回了家,一头扎进屋里,任凭谁叫都不出来。
奶奶出门想找人问问情况。
却发现,平日里那些见了面,总要热情地拉着她聊上半天的老姐妹们。
一个个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就绕开了。
老人家想不通,也受不了这个气,回家后就病倒了。
躺在炕上,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陈兴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妹妹在里屋压抑的哭声,奶奶在炕上痛苦的咳嗽声,像两把锥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默默地走进厨房,将采来的草药仔细清洗,然后放在瓦罐里,架在火上,一言不发地熬着。
灶膛里,火光跳跃,映着他那张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
他的眼神中,第一次迸发出了冰冷的杀意。
王家父子!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是那对父子在搞鬼。
陈兴没有去村里跟人争吵,也没有挨家挨户地去解释。
他知道,面对愚昧和恶意,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把他们的脸,狠狠地踩在地上!
药,很快熬好了。
一股浓郁的、带着一丝清香的药味弥漫开来。
陈兴将黑褐色的药汁倒进碗里,放凉。
然后端到炕边,扶起虚弱的奶奶,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她喝下。
那碗神奇的墨石斛,似乎真的有奇效。
奶奶喝下后不久,剧烈的咳嗽竟然真的平息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安顿好奶奶,陈兴走到里屋门口,隔着门,对里面哭泣的妹妹轻声说道:“小雪,别哭了。”
“哥明天,就让所有人都闭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决然。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比流言蜚语的腿跑得更快。
尤其是夹杂着“公安”、“手铐”、“投机倒把”这些惊悚字眼的流言。
消息传到李家时,吴翠芬正在院子里喂鸡。
听着邻村嫁过来的婆娘唾沫横飞地描述着“亲眼所见”的场景,她手里的瓢“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鸡食洒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我的天爷啊!”
“这叫什么事啊!”
吴翠芬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双手狠狠拍打着自己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五百块钱的彩礼打了水漂,还惹了一身的骚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扫把星女儿!”
她的哭嚎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将李家本就不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屋,正在抽着闷烟的李福听到动静,手一抖,烟锅里的火星子掉在裤子上,烫出了个洞他都没感觉到。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脸色比墙上的石灰还要白。
怕什么来什么!
他这几天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怕陈兴那笔钱来路不正,怕被牵连,怕惹上麻烦。
现在好了,麻烦真的找上门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股恐惧很快就转化成了滔天的怒火,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而这个出口,就是他的女儿,李月柔。
李福猛地从炕上跳下来,几步冲进李月柔的房间。
李月柔正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碎花的确良布料,眼神空洞地发着呆。
“你这个丧门星!”
“扫把星!”
李福指着女儿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的脸上。
“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跟他来往!”
“现在好了,我们李家的脸,都被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给丢尽了!”
“爹!兴哥不是那样的人!”
李月柔哭着抬起头,试图辩解,可她的声音在父亲的怒吼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她也有所耳闻。
但她始终坚信,陈兴不是那种人。
“你还敢替他说话?!”
李福听到李月柔到了这个时候,还向着陈兴说话,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下去。
“闭嘴!”
吴翠芬哭嚎着从外面冲了进来。
她比李福更狠。
一把就从李月柔怀里抢过那块崭新的布料,又从床下踢出那双精致的小皮鞋。
“这些都是赃物!”
“是祸害!”
“留着要给咱们家招来杀身之祸的!”
吴翠芬像疯了一样,举着布料和皮鞋就要往外扔。
“不要!”
李月柔发疯似的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吴翠芬的腿。
这是兴哥送给她的东西,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和慰藉。
“还敢抢?”
“反了你了!”
吴翠芬一脚将她踹开。
李福也上前。
夫妻俩像两头恶狼,将瘦弱的李月柔死死按在地上。
“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出这个门!”
“更不许再见那个杀千刀的陈兴!”
李福指着她的鼻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要是敢跑,我就亲手打断你的腿!”
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从外面锁上了。
李月柔被关在了这间昏暗的屋子里。
她挣扎着爬起来,扑到门上,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门板。
“爹!娘!”
“开门啊!你们开门!”
“兴哥是被人冤枉的!”
“你们不能这样!”
她的哭喊,她的哀求,换来的只有门外父母冷酷无情的话语。
“老实待着吧你!”
“再敢嚎一声,晚饭都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