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陈木领命告退,走到街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雨后的天空被洗得发白,云层稀薄,几缕阳光费力地穿透下来,却没什么温度。
时间尚早。
陈木心中装着明晚的夜袭任务,脚步却未立即返回府邸,而是转了个方向,朝着北城墙走去。
大战的余烬尚未散尽。
碎裂的青石砖正在被清理,巨大的破洞正由工匠们用沙袋和木料紧急填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回荡。
巡逻的兵卒们个个面带倦容,身上的伤口大多只是草草包扎,血迹渗透了麻布,与泥污混在一起。
陈木的身影出现在阶梯尽头时,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刹那间,无论是挥汗如雨的工匠,还是麻木巡逻的兵卒,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城头原本嘈杂的氛围,陡然陷入寂静。
然后是振奋的欢呼。
“陈统领!”
“陈统领来了!”
一道道目光投过来,带着发自肺腑的崇敬。
陈木那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斩敌五百的战绩,已经让他成为这座城的精神旗帜。
“只要有陈统领,来多少敌人都不怕。”
“他在,城就在!”
“陈统领天下无敌!”
诸如此类的话语,在有意传播下,已经深入人心。
甚至在许多人心里,陈木带来的安全感,已经超过汤将军和黑骑营。
“弟兄们辛苦了!”
陈木颔首回应,往前面走去,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一条道路。
所过之处,兵卒们纷纷挺直腰板,握紧武器,仿佛陈木是来检阅的将军。
嗯,他现在的军职是“万夫尉”,也确实配得上这个待遇。
“陈木!陈木!”
一个熟悉的身影挤出人影。
陈木心中一定,立刻笑起来。
王二狗。
这家伙属耗子的,命硬,果然还活着。
再仔细一看,他不仅活着,还当上了百夫长,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牛皮甲,腰间那枚百夫长的腰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笑容灿烂,兴冲冲地跑过来,毫不客气地在陈木肩膀上捶了一拳:“你小子,还知道来看兄弟!”
“可以啊老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都混成百夫长了。”陈木笑道。
“嗨,跟你比差远了,你现在可是万夫尉,等这场仗打完,是不是还要升将军?”
王二狗咧嘴一笑,揽住陈木的肩膀,冲着周围的人大声道:“我说了陈木是我兄弟吧,你们还不信!我们都是下沟村出来的!”
顿时有好几束羡慕的目光投过来。
“走走走,我带你看看我练的兵。”
王二狗带着陈木在城墙上转了两圈,或许他“陈木兄弟”这个身份真的发挥了作用,他手下的兵确实要精神些。
又闲聊几句,王二狗把陈木拉到一边,忽然忧愁起来,低声道:“这两天的伙食越来越差,只有稀饭和咸菜了。陈木,你实话跟兄弟说,是不是城里没粮了?”
陈木心中一沉。
这王二狗,嗅觉当真灵敏。
看他的反应,王二狗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中忧色更盛,小心翼翼地问道:“没兵,没粮食,这城,还能守吗?”
“废话,不然我回来干什么?这城不仅能守,还能把北莽狗都赶走!”
陈木踢了王二狗一脚,笑骂道:“有我呢,你怕个屁!”
“但愿吧。”
王二狗半信半疑地嘟囔一句。
……
从城墙上下来,陈木返回苏府。
哦,如今已经改名叫陈府。
府内,李若薇和林雨柔正指挥着仆婢,清点物资,整理院子。
见到陈木回来,两女都迎上来。
“怎么了?”
李若薇何等聪慧,一眼便察觉到陈木神色中的异样。
“进去说。”
三人进了里屋,屏退婢女。
“粮仓被烧了,城里粮食只够坚持十天。”陈木道。
“这……”
李若薇秀美的眉毛紧紧蹙起:“没有粮食,军心民心都难以维系,不出十日,城中必生大乱。到那时,不等北莽人再次攻城,我们自己就先从内部崩溃了。”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主动出击,在这十天内,逼北莽退兵。”陈木道。
“主动出击?”
林雨柔一惊。
“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若薇沉吟道:“北莽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的粮草更多。若是出城能断了他们的粮,或是杀了他们的主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陈木点点头:“这正是汤将军和余将军的想法。明晚我们就从密道出去,杀北莽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这一点,北莽人也能想到,他们必然会有防范,粮草大营,恐怕是他们防守最森严的地方。”
李若薇眉梢紧皱。
即使有密道能出城,占据夜袭的优势。
这个计划的胜算还是极低。
再仔细一想。
北境大部分城镇都已沦陷,北莽人背靠整个北境。
即使烧掉一个粮草大营,他们也有源源不断的粮草输送过来。
作用有限。
陈木摸着青鲨的刀柄:“也只能拼一拼。”
林雨柔问:“明晚和你一起出去的,有多少人?”
陈木道:“黑骑营剩下的,43人。”
这个回答,再次加重了屋子里的浓重气氛。
算上陈木,一共44个人,要想冲击北莽人的粮草大营,无异于以卵击石。
说到这里,陈木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望向屋顶:“白葵,下来聊聊?”
“聊生意?”
白瞬,不,白葵推门进来,冲陈木抛了个媚眼。
“刺杀北莽主帅的生意,做不做。”陈木道。
“做,当然做,只要你拿得出银子,什么任务都做。”白葵嘻嘻笑道,竖起一根手指头,“还是那个价,十万两,不包成。”
“十万两,我可以给你,你们天罗能出多少个刺客?”陈木问。
原来是想让天罗派人来支援。
白葵翻了个白眼,道:“打消这个念头吧,十万两,是我一个人的价格,你如果还想请其他刺客,那得多准备几个‘十万两’。”
陈木挑眉:“这么贵?”
“那可是北莽主帅,你以为路边一条呢。说实话,看你是老主顾,这已经是打过折的价格。”白葵道。
陈木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你再给我说个实话,如果真让你去刺杀北莽主帅,几成把握?”
白葵琢磨了下,再次竖起一根手指。
“只有一成?”
陈木皱眉。
“一成都是往好处想。行军中的北莽主帅,周围全是精兵强将,他自身也是高手,这刺杀难度,比杀你们南虞皇帝还高!”白葵摊手道。
“那你们天罗里,有没有别的高手?胜算大一点的。”陈木又问。
“没有没有!”
白葵一下子不高兴了,陈木这是在质疑白瞬的实力。
“不白问,你帮我介绍个高手,我给你……”
陈木扭头去看林雨柔。
林雨柔立刻会意,接话道:“介绍费给你一千两银子。”
“十万的买卖,你才给我一千两!你打发叫花子呢!”白葵拍桌子。
“一千两对你来说可是白捡的……”
林雨柔又和白葵讨价还价起来。
过了一会,以一千五百两的价格成交。
“行吧,我帮你写信去山堂问问,先说好,不一定有人敢接这个任务,接了也不一定成。”
白葵答应下来,正要离开。
沉思良久的李若薇,忽然开口,把她叫住:
“你是不是会制毒?”